第15章一別兩寬我淡淡地笑了笑，著江鶴棣廓越發深邃的臉，溫言語地說：「你也瘦了，以後記得按時吃飯。」

剛嫁給他時，他因為雙殘痛站不起來，脾氣大得很，傭人侍候不了幾天就不了辭工了，而他也不喜歡家裡有外人，後來就一直由我親自打理他的食住行。

雖然我不善言辭，卻燒得一手好菜，又比廚子、傭人他們用心。

久而久之，江鶴棣的胃就被我侍候得刁了，隻吃我做的飯菜，誰的都吃不慣，直到唐嬈嬈歸來。

即使兩人複合了，江鶴棣隔斷時間還是會回棣園，藉口回來取東西，實則是吃我燒的菜。

他最喜歡我做的一道「上湯白菜」。

雖然「上湯白菜」，做法卻並不像名字那樣簡單。

僅僅是澆在白菜上的上湯，就是由肘子、宣威火、老母、老水鴨、瑤柱、筒子骨、鮮鯽魚、蝦米等，熬三天三夜湯，最後去掉殘渣，再用瘦沫和沫「清」湯，使湯變清，要略帶茶水淡黃纔算合格。

當時為了學這道菜，我花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

「還愣著幹什麼？進去吧。」江鶴棣的話打斷了我的思路。

走進民政局大廳，因為今天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排隊登記的新人特別多，離婚的卻很，不過三五對。

江鶴棣和我一起把離婚協議一式三份給工作人員蓋章，又撰抄了兩排字，工作人員遞過來兩個紅本。

曾經兩個頭挨頭的相片，換了單人相片，江鶴棣的臉還是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我臉上的笑意卻變了苦相，再看看其他等著離婚的夫妻，也是一臉的苦相。

出來後，天空開始飄雪了，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層。

江鶴棣把其中一個紅本遞到我手裡，視線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鐘後，沉聲說道：「保重。」

我笑了笑，接過來放進包裡，溫地著他英俊的眉眼，也說：「保重。」

真是奇怪，以前沒離婚時，我和他的關係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程度，開口即吵，現在離婚了，反倒能平心靜氣地說話了。

江鶴棣微微勾了勾角，算是笑了，頓了下問道：「你最近怎麼沒回棣園？那邊我已經讓助理過戶到你名下了。」

我依然微笑著看向他，「我想佟梨了，就去那兒小住了幾天。」

「也好。」江鶴棣不再說什麼，吩咐他的司機送我回去。

我婉拒了，招手了輛計程車。

上車後，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奪眶而出。

這下子徹底地離了。

從此以後，我和他就要一別兩寬，再也沒有關係了。

隻是我依然會停在原，對他的也永遠不會減，直到死去。

而他，很快就會娶唐嬈嬈過門了吧？

一想到他會和唐嬈嬈恩恩地度過一生，我的心就像被人拿刀絞著似的疼。

我抬手掉眼淚，新的眼淚又湧出，怎麼也不盡。

直到司機問我去哪裡，我纔回過神來，盡量抑著哭聲，讓他把車子開往城郊的墓地銷售。

因為從小就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一直居無定所的，所以我希死後能有個安生的地方。

抵達墓地銷售，銷售員拿出墓地的畫冊給我看，選來選去最後我挑了塊離我外婆墳墓近一些的墓園。

死後想和老人家近一些。

外婆是那麼多親人中唯一真心疼過我的人，當年我媽同我爸離婚後，我爸嫌我是孩，是賠錢貨，不肯要我。

我媽帶走我一段時間後，嫌我拖累，就把我丟在了鄉下外婆家，怕我影響再婚，甚至不肯讓我跟著姓秦。

於是我的姓，便由父親的趙，改了外婆的寧，名字也由以前的趙鳶變了寧鳶。

外婆雖然是個鄉下民婦，卻溫寬厚，不會像父母那樣輒打罵我，也不會沖我大吼大。

跟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日子雖然過得清苦，卻是我最開心的時候。

外婆病重後最後一段時是我陪伴的，老人家臨死時非常痛苦。

死後，許多個夜晚我都難眠，想想到心痛得難以呼吸。

對我的疼惜，雖然蒙塵已久，卻記憶猶新。

之前被楚煙洲告知患癌，我曾打電話給舅舅，晦地問他，等我以後死了能和外婆葬在一起嗎？卻遭到了他的強烈反對，說我是外姓人，葬在他們的墓裡，會破了他們老秦家的風水。

現在我和江鶴棣又離婚了，死後更不可能進他們江家的祖墳，隻能自己準備墓地了。

銷售員帶我去現場看了看，因為我選的墓地位置偏僻，價格不太貴，環境也算得上清幽。

活著的時候耳邊一直充斥著我媽的咒罵聲，死後終於可以清靜些了。

抬眼去，偌大墓園一水的青灰石碑，土黃墳塚，周邊是蒼勁的鬆柏，再加上白雪的點綴，讓人從心底生出一哀慼、悲涼的覺。

看吧，活著的時候再怎麼鮮活、熱烈，死後還是要與黃土同眠。

紅骷髏隻一線之隔。

在這裡，我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

我對江鶴棣的，其實不單單是他，而是想用這份來治癒我缺的年。

當初我嫁給他，其實也是報有私心的，我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年時遇到的那個純良溫暖的年上。

我覺得那樣溫暖的一個人，即使因為傷變得沉鬱，骨子裡應該還是溫暖的。

我這樣缺的人，大概隻有他那樣溫暖的人才能救贖，所以我才會掏心掏肺地對他好，說是想報答他當年的救命之恩，更多的是想讓他重新變回從前那個溫暖的人吧？

可惜我卻忽略了一件事，他不我。

和婚姻是兩碼事，就是，是很純粹的一件事，容不得摻合任何雜質。

我一遍遍地為這段婚姻，這段找個藉口，像魔怔了似的。

說到底，還是因為不甘。

我放不下他。

哪怕表麵上再怎麼雲淡風輕，裝作毫不在意，可我騙不了自己的心。

可是再放不下，又能怎樣呢？

從墓地往回走時，雪已經下得很大了，計程車司機開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事故。

原本一小時的車程，是開了兩個小時，纔回到佟梨的出租屋。

進屋後，我又冷又累，疲憊地癱倒在客廳的沙發上，近來越來越容易疲憊，氣也越來越差，甚至連抬手臂都覺得吃力。

有時疼得不了了，我就吃止疼葯，剛開始一片就管用，現在要吃兩、三片，才能將疼痛下去。

飲水機裡沒有熱水了，我就著涼水，吞下苦的藥片。

冰涼的水，讓胃變得痙攣，開始的疼，我用手捂住胃，輕輕地著。

忽然鈴聲大作，我挪了挪子，過放在沙發扶上的手機，掃了下來電顯示，看清楚後，我一個激靈，把子坐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