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重新返回到餐廳時, 李昌明已經不在座位上。心頭一滯, 連忙掏出電話, 幸好順利接通。
原來,李昌明先被賀南方先接走了,他在電話里讓李苒不要太擔心。
“爸爸快到家了。”
李苒剛出現在餐廳沒多久, 孔樊東便從外面進來,公事公辦的語氣:“李小姐,你該回去了。”
李苒:“我爸爸為什麼先走?”
孔樊東:“賀先生吩咐,先接你父親回去, 免得……”
最后這一句是孔樊東自己加的,他看破李苒的伎倆,但是沒有穿。
“免得什麼?”
孔樊東糙的面孔上,端是諷刺的意思:“你溜出去太久, 拋下你父親一個人在這兒干等,免得他著急。”
李苒無聲笑了下, 并沒有被孔樊東的這句話激怒。
角那抹笑意未消, 聲音緩慢又清晰:“即使你發現了, 可我還是功溜出去不是嗎?”
笑容滿面地指出:“你的工作失誤,恐怕要比我溜出去還要嚴重。”
孔樊東面無表地看著。
李苒惡趣味:“不信?”
孔樊東長這麼大, 什麼時候被一個小姑娘威脅過。李苒的招數對孔樊東來說,再拙劣不過。
他看了眼手表:“你和先生保證不遲于九點回去。”
他黝黑的臉孔一笑, 出一口白牙,“我想,你也高興不了多久。”
李苒覺得他們一直都沒弄清楚一件事:“你覺得我會聽賀南方的話嗎?”
孔樊東的笑容沒了。
李苒又追問了一句:“我要是不在九點之前回去, 你覺得賀南方會對我怎麼樣?”
從座位上站起來:“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你自己吧。”
——
賀家別墅里面燈火通明,李苒站在門外漆黑不見五指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氣后,邁著沉重的步伐,萬般不愿地走進大門。
門打開,玄關亮白的燈傾灑出來,將李苒站在門口的影子拉得格外長。
文阿姨扶著門,看到門外的李苒后,小心翼翼地向客廳方向看了一眼,眼神躲閃著害怕。
朝李苒使了個,然后低下頭,手接過的包。
文阿姨是賀家為數不多,對李苒比較關照的人。去年李苒得了一段時間疹,久久不見好,估計賀南方被李苒丑的忍無可忍,請了一位懂得些中醫調養的人來照顧,就是文阿姨。
巧的是,文阿姨的兒和李苒同一所大學,不過不同屆。
李苒放下包,換上拖鞋,走到玄關盡頭時,往客廳瞥了一眼。
法式藝水晶吊燈正亮著白璨的芒,賀南方一只手撐著額頭,靜坐在沙發上。
他的皮被燈映襯的格外白,頭發漆黑,不知是不是李苒的錯覺,散發著暖意的燈襯得賀南方的表格外冷。
若不是眨著眼,大概像是一冰雕。
以前李苒有捂冰雕的習慣,可現在只想躲得遠遠。
誰捂誰捂去吧。
淡淡地掃了賀南方一眼后,便頭也不回地準備上樓。
輕手輕腳還沒邁上樓梯,客廳便傳來一句不輕不重的聲音:“站住。”
李苒想裝作的沒聽見的樣子,可一想到后果……大半夜的,嘆了口氣,腳下轉了彎,走向客廳。
賀家的客廳極大,中間擺放著一套后現代雕花米蘭歐式的真皮沙發,上面鋪著洋桑蠶手工打結的墊子。
而賀南方穿著一質睡坐在沙發上,像一個中世紀冷貴族。
簡單點說,就是不像活人。
李苒十分不愿地走過去,距離賀南方大約三米遠的地方,站住。
男人疏的眉頭了一下,顯然是對李苒的距離十分不滿意:“過來。”
想著李苒奉違的次數太多,他頓了一下,又說:“坐過來。”
李苒確實坐過來了,但是坐在了他旁邊的沙發上,也算誠懇。
賀南方手扶著前額,微微轉,淡瞳孔里跳躍的怒火是騙不了人的。
李苒這副距他千里之外的樣子,實在是讓人火大。
兩人相顧無言,李苒只想上去睡覺,現在不想跟這個男人待在一起,哪怕一個空間都不行。
“有事嗎?”掩著面,輕輕地打了個哈氣。
“出去玩的開心嗎?”賀南方問。
李苒老實點頭:“開心。”
“比跟我在一起開心?”
李苒覺得他簡直是往自己臉上金,若真的要對比的,那真的是開心幾百倍!
賀南方這人,實在是見不得別人好。李苒現在的心還算可以,只要不見他,甚至可以更好。
“為什麼這麼晚回來。”
李苒聽著,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就知道,他在樓下擺這麼大的陣勢等,準沒好事兒。
“吃晚飯,有點遲了。”其實并不想撒謊,甚至連找的借口都很拙劣。
對面的人輕笑了一聲,賀南方換了姿勢,他微微抬著下,手指墊在額邊,看向李苒時,滿臉都是心知肚明。
“跟我玩奉違,卻上趕著去找于鴻霄。”
練的諷刺聲:“回來又跟我擺這副答不理的態度。”
說到最后,聲音都變咬牙切齒:“李苒,你擺譜給誰看?”
李苒心如止水,對賀南方知道見于鴻霄這件事一點都不意外。甚至連賀南方知道這件事的后果都能想象得到。
閉眼,輕聲在心里默數著,再過幾秒他會徹底發。
——
今晚得知李苒跑出去找于鴻霄,賀南方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深深背叛了。
以前,李苒說他,邊所有人都說癡迷著他。時間久了,連賀南方也深信著這點。
可當一天,他深信的東西,變謊言,虛偽地袒在他面前,賀南方坐不住了。
他變得有點相信,李苒是真的要走,真的不再喜歡自己。
賀南方說不出來心里是什麼覺,除了開始心不適應之后。
更多的不安,恐慌。
這是他二十八年來,第一次知道害怕是什麼滋味。
以及……心臟揪著的疼。
頭頂的水晶燈線太亮,把偌大的客廳照得如同白晝。人的心思在這敞白的燈下,往往被無限的放大。
李苒冰冷的態度,讓賀南方到前所未有的輕視。
那些潛伏著的偽裝,披蓋虛假意的討好,在這一刻全部撕破。那張素凈倔強的臉,寫著滿滿的厭惡。
是的,賀南方清晰地到李苒厭惡他。
像厭惡一只蒼蠅一樣的表。
不得不說,這讓為唯我獨尊的男人到前所未有的冒犯。
他的表已經不再是簡單生氣那麼簡單,漂亮的眼睛迷得狹長,投出危險的信號。
那雙墨的瞳孔,快要燒起來。
李苒靜靜地跟他對峙著。
此刻的賀南方不亞于是一片高山之火,而李苒安靜的像一條靜謐的河。
即使孱弱,娟細,但堅定,勇敢。
時間靜靜地流淌,帶走的卻是不一樣的東西。賀南方越是不出聲,李苒心底里漸漸打鼓。
而李苒眼神中慢慢浮現的退怯,讓賀南方找到那一脆弱。
并不怕他生氣,賀南方發怒時反而是最冷靜的。
他雖會發怒,但永遠不會沖。
李苒最害怕便是他瞇著漂亮的眼睛,一言不發,盯著看時——
常讓李苒有種被已久的猛盯上的覺。因為想不到,他此刻腦子里到底在想什麼。
或許在想,是將關起來,永遠出不了門好。還是……奪走所有在乎的東西,讓李苒苦苦哀求的好。
顯然此時,這兩種可能都沒有出現。
甚至,連想象中的雷霆之怒也沒有到來,賀南方只睜著一雙眼,一言不發地盯著。
他挑著高深的眉:“怎麼,現在連裝都懶得跟我裝了?”
李苒撇開眼神:“你知道就好。”
賀南方像是聽到笑話一樣:“李苒,你是不是一直以為自己聰明?”
很坦:“如果我不聰明,今天下午你怎麼三兩句一哄,就放我出去了?”
即使賀南方冷面,也掩飾不住顴角上泛起的惱怒,尤其是在見識到李苒的奉違后,更加對下午演戲騙他的事耿耿于懷。
看到賀南驕傲的表逐漸潰裂,再接再厲:“如果我不聰明,又怎麼能騙得過孔樊東,跟于鴻霄見面呢?”
賀南方的表變得異常難看,怎麼說呢。
他一不高興,李苒的心就很快樂。想,跟賀南方呆久了,或許也變得不太正常。
說完這些話,角勾著淺淺的笑。
賀南方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他的瞳孔本是極淺,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副面無表的樣子。
琥珀的眼睛里常年蒙著一層淡淡的冰霜,只有很偶爾,那雙瞳孔會變得深邃……像被投進一把烈火,變得熾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