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剛剛的溫.存癡纏從沒存在過，周圍的空氣都被凍住，寂靜到令人坐立難安。

客廳的落地玻璃窗灑了一地月進來，遠建筑尖頂的燈也星星點點閃爍。

佳節將至，明城哪會缺熱鬧。

陳青安閉了閉眼，想起許多舊事，又忍不住自嘲。

那年陳青安二十三歲，口腔八年制博士，□□到大六。

他原本以為，那天只是個乏味而普通的夏日午后。不過是組會開完，又被余沉派去科教領資料。

他到醫學部時，大廳豎著歡迎指路的水牌，東報告廳門前也搭著簽到的長臺。

這景在醫學部見怪不怪——肯定又是哪位教授來做報告。

科教的門半掩著，陳青安輕敲了門推進去時，里面只坐了位值班的學生干部，余沉要他找的那位老師不在。

“李老師剛也去聽報告了。”

學生干部告訴他，表惋惜：“畢竟是鐘軾大神的報告，誰不想去蹭蹭仙氣，我猜李老師一時半會也不會出來，要不你過會兒再來？”

原來做報告的是骨科的鐘軾大神，就連他們這群學口腔的也都久仰這位的姓名，怪不得。

陳青安點頭謝過他，也就出去了。

下午三點，不上不下的時間。他還沒想好去哪等，只好漫無目的，沿著向的走廊往前踱。

往前離報告廳后門越來越近，里面氣氛熱烈，起伏的掌聲和演講聲也約飄出來些。

他忍不住凝神聽了幾句。再抬眼的時候，他忽的發現——

走廊的盡頭正好是東報告廳的后門，那兒有一連排的格窗，夏日午后沛的天曼如紗般，紛紛進來。

有個滿，站在那。

束底下有細小的灰塵飛舞。

穿著淡藍的子，天鵝頸修長，側臉安靜，就像油畫里被稱頌的。

那個瞬間，周遭靜的發慌。

陳青安只聽見風聲穿自己的。

他很想走到面前，可又自慚形穢般，不敢有一驚擾到。

最后他竟然只會了魔似的落荒而逃。

再回到科教時，值班的學生干部看見他面薄紅，神也怔忪，到底是學醫的，很忍不住關心：“……那個，同學你沒事吧？李老師暫時可能真回不來……”

話音一落，陳青安又丟下聲謝，跑了。

“誒誒——你？”

眼前這人在醫學部甚至全校都是出了名的高值，可沒聽說他腦袋有問題啊……真腦袋有問題又怎麼會出現在這。

學生干部表示費解。

不行。

陳青安被他從未有過，更說不清道不明的緒支配著。

他要找到。

等他再回到那時，一地的還在，報告廳的門口依然會傳來人聲。

可的影消失無蹤。

仿佛他只是闖了一場夢般。

那天，他在那道長長的環形走廊徘徊了很久，直到快散場的時候，被魏微拉住了。

魏微是出了名的學霸，臨八大神，此時一臉焦急的問：“青青青安！你有沒有在報告廳這兒看到一個孩子，就特漂亮的那種！啊完了完了……”

魏微一拍腦門，哭喪著臉往回走：“那是我老板的千金。我老板在里面作報告，特地讓我給帶個話，讓兒等他結束，送去機場，我給忘了，我居然給忘了！”

“……去哪兒？”

“人家回英國上學，今晚的飛機。”

陳青安漸漸明白過來，這個下午就是他這一生所謂在劫難逃的序章。

后來他聽說，鐘盈是有一個人未滿，但基本認定彼此的曖昧對象的。

那人在國，是的高中同學。家境富裕藤校在讀，人也俊俏。

知道的那天，他把王路喊出去，喝了一晚上酒，醉倒也不至于，但也失魂落魄。

再后來，當他知道那個人已經被鐘盈徹底了斷的時候，他承認自己輾轉反側，欣喜若狂了一整晚。

當然了，他也承認。

這其中的的確確有他和他兄長的一點手腕——可他沒有違背任何道德和法律，他問心無愧。

再再后來，他費盡心思，終于有資格可以抱，擁有了。

陳青安那時候想啊，他這一生也就這樣了。

做個好醫生，做個好丈夫。

他甚至不奢求鐘盈也這樣他——只需要等他們都垂垂老矣白發蒼蒼，回首此生的時候，不后悔嫁給過他，就已經很值得。

事實上，兄長淳安早就提醒過他：依鐘盈冷淡隨的格，錦詞你可以讓嫁給你，但千萬別幻想一紙婚姻就能綁得住。

他當然知道。可那晚見到眼中的落寞后，陳青安說是去洗澡，實際上獨自靠在門邊想了很久。

從別人那里沒有得到的東西，他要怎麼樣才能補給。

一時之間，他找不到答案。

所以就算總是往后退，他也一再縱容，舍不得為難。

可等來的卻是這樣。

不是他不肯全，但凡鐘盈能給他一星半點安全，他都愿意拱手送去。

可現在……

現在他只想牢牢抓住，不要再像初初見面時那樣一去無蹤。

哪怕要用一點小小的手腕。

他也想讓鐘盈嘗一嘗被吊在空中，若即若離的滋味。

于是，他打破了這片沉寂。

陳青安笑了下，問：“想好了嗎？”

見鐘盈搖頭，他握住單薄纖細的肩，以一種保護的姿勢，語氣也溫和明朗：“沒關系，想好了就去吧。”

想好了就去吧。

鐘盈被這句話鎮住，怔怔退了步。

是真的，只是征詢地在問。鐘盈也明白結婚就是結婚了，和對方的時間表互相配合，也是理所應當。

換位思考，就算是這麼飄忽的人，假如哪天陳青安突然告訴自己要出國，也絕對不會立即就能接。

總要聽聽理由啊。

鐘盈臉上泛起滾燙的溫度，手心卻冰涼。又聽見陳青安說了聲“準備材料需要幫忙可以說一聲”，轉就進了書房。

沒有一點挽留。

——他本就不在乎。

##

第二天，國慶假期的首日。

聽說高速已經堵了大型停車場，可這和鐘盈沒什麼關系，一覺醒過來，已經將近中午。

雙人床，只有獨占一邊，旁的人早就不見蹤影。

口腔醫院照常開診，因為后面幾天有出行計劃，陳青安和王路調了班，換作今天上門診。

不在也好。

睡的迷迷蒙蒙，人臉識別的時候鐘盈沒拿穩，手機哐當一聲砸在鼻梁上，又酸又痛，更郁悶了。

要是以為昨晚鐘盈和陳青安鬧別扭，吵了架，那就錯了。

鐘盈心想，人家本不在乎，自己要是酸溜溜的在乎了，別扭了，那豈不是傻了？

越是如此，對陳青安越是一如以往的清淡溫。

切，才不要輸。

鐘盈一取消飛行模式，微信振振的手都麻，十七八條都是群消息。

刷消息的是一個名為“晉西北鐵三角”的群。

許逢：“鐘盈！都幾點了還不起？趕的，出來接駕啊。”

后面附加了個明城國際機場的定位。

姚雪風：“人家是擁有X生活的婦，你可以尊重一下嗎朋友？”

許逢丟了個表包：“來打我啊我有醫保.jpg”

空手套圖滋味妙。鐘盈先暗存好了圖，這才神不知鬼不覺出聲：“許逢你有個鬼的醫保？你回國工作過嘛？你為祖國母親添磚加瓦過嘛？”

許逢：“……”

再清冷系的人，在發小基友面前，也不可能保留偶像包袱。

鐘盈和姚雪風許逢之間的友誼，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他們都還是兒園小朋友的時候。

那年代，人和單位、和同事的聯系是很切的。

學校有家屬樓，醫院有職工樓，過的是同行聚居一個小區的生活。一附院還算關心職工，不醫生護士的孩子兒園和小學低年級放學后，實在沒人管，可以丟到老樓的工會活室寫作業，等家長忙完，再自己去認領。

他們仨就是這麼認識的。

兒園小學初高中這麼一路升上去，念了多年書，就做了多年同學。一起玩過鬧過，哭過笑過。

后來，他們又一起去了英國。

鐘盈在倫敦，姚雪風卡迪夫，許逢丁堡。

可以說，用多矯的詞形容這段友誼，鐘盈都不覺得過分。

“晚上出來喝一杯嗎？”

鐘盈平鋪直敘地說：“我不開心，想喝。”

許逢：“？”

姚雪風：“？”

“就說約不約吧。”

兩人異口同聲：“約。”

##

鐘盈磨磨蹭蹭化好妝，換好服時，已經將近五點。

——反正陳青安不會那麼早下班到家。

沒想到一出門，電梯正向上運行，送來的就是陳青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