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蘇邈邈和文素素坐著文家的私家車，一起回到了別墅里。

文程洲和高婌雯難得都在家。

文素素在玄關時注意到兩人，奇怪地問：“爸爸，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是有什麼事嗎？”

沙發上，文程洲起到一半，形微頓。

他和客廳里的高婌雯對視一眼，才說：“先吃飯吧。”

“……哦。”

文素素離開玄關。

后，蘇邈邈也安靜地走了出來。

文程洲的公司里事務繁多，蘇邈邈雖然已經在文家住下兩周，但很有四個人同桌吃飯的經歷。

這一頓晚餐吃得也格外安靜。

席間，蘇邈邈總覺得高婌雯有些想要出口的話，但幾次都被文程洲不聲地了回去。

蘇邈邈心里波瀾輕翻起來。

“邈邈，你今天胃口不好嗎？”文程洲突然開口問。

蘇邈邈怔了下，搖了搖頭。

“……”

文程洲與高婌雯對視，然后他放下了手中碗筷。

“其實今天，你們班主任給我打電話了。”

文素素筷子一停，“李老師？他打電話給你做什麼？”

“……”

文程洲沒有急著開口，將目投向桌角把臉兒藏在大衛兜帽里的孩。

文素素見與自己無關，悻悻地轉了回去。

文程洲：“邈邈，你這周一升旗儀式，是不是被你們年級主任遇見了？”

“……嗯。”

蘇邈邈放慢了作。

文程洲：“我聽你們班主任的意思，后來有學生把你的信息舉報給了你們年級主任郝赫。”

蘇邈邈一怔。

不等作反應，旁邊文素素先驚問：“有人舉報？這怎麼可能？”

高婌雯皺眉，“你反應怎麼這麼大？”

“……”文素素，“只是不太可能有其他人知道啊……”

對于兒對蘇邈邈的些微敵意，文程洲并不是不知道，聞言他輕瞪了文素素一眼，便收回目。

“邈邈，你們郝主任知道這件事以后生氣的，找到了你們班主任李師杰，并且通過他聯系了你個人狀況表里填的……監護人。”

“……！”

蘇邈邈拿著筷子的手，驀地僵在了半空中。

過了好幾秒，才慢慢放下碗筷，輕聲問：“然后呢？”

“你的母親明天上午會來C城，中午我們兩家一起吃頓飯，好嗎？”

蘇邈邈無聲地垂下眼。

其實知道的，大人們問出這樣的問題，從來沒有給過“好”或是“不好”這樣兩個選擇。

就想當初送來到這個陌生城市的陌生療養院里，也沒人在乎過的意見一樣。

于是蘇邈邈扶著實木餐桌的邊沿，慢慢站起。

“……我知道了。”輕聲說。“我先回房間了。”

在孩兒即將邁出餐廳的時候，文程洲轉過，神為難。

“邈邈，如果可以的話，明天中午出發前，你能換上今天高阿姨給你買的新服嗎？”

蘇邈邈影一滯。

餐桌上，文素素聞言也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高婌雯，做了個發惱的口型：“媽……？”

高婌雯嚴厲地瞪了一眼。

文素素咬，懊惱地看向餐廳門口孩兒的背影。

文程洲仍在緩聲勸：“你和你母親也有幾年沒有見過面了吧？你這樣……會擔心的。別讓叔叔阿姨難做，好嗎？”

“……”

兜帽下，孩兒的看起來比方才更淡了幾分。

在原地站了許久，才低應一聲，轉往二樓走去。

第二天上午，菲傭將提前熨燙妥帖的禮服，送進了蘇邈邈的房間里。

敲門進去時，孩兒正坐在床邊，著窗外發不知名的呆。

“邈邈，禮服幫你掛在這里了。你盡快換上，文先生和文太太已經準備出發了。”

“嗯。”

蘇邈邈輕應了聲，站起。

在菲傭離開房間并關上門后，蘇邈邈拉上了窗簾，然后走到那門旁的掛架前。

掛架上一左一右掛了兩件服。

左邊是一件中長款的黑薄外套。

右邊是一件紅無袖的及膝散擺禮服。后背以紅的系帶大蝴蝶結收腰設計，從腰線向下拼接了一截扇形的櫻薄紗。

很艷，也最是挑。

蘇邈邈出手，取下了兩件服，窸窸窣窣地換了起來。

幾分鐘后，房間里的窗簾被重新拉開，蘇邈邈站在等的長鏡前。

纖細白皙的手指繞過頸子，攏起帶一點淺栗而微卷的長發，輕扎起一個馬尾。

然后放下手臂，抬眼。

長鏡里的孩兒生著一張最標致的瓜子臉，減一分則瘦，增一分則；而那仿佛只有掌大的小臉上，又綴著最為致的五：淡的，秀的鼻，琥珀的瞳子被微微翹起的眼尾勾出一種近乎艶麗的。

而袒在料外的，被上的紅襯得愈發雪白，吹彈可破。像是輕按一指，都會留下緋的印子。

只是著鏡子里的自己，孩兒的眼眸里卻失了焦。

記憶里伴著耳鳴一樣尖銳模糊的聲音響在耳邊——

“……憑什麼那麼好看啊？”

“院長嬤嬤都只關心一個人了。”

“……討厭死了！”

“沒人要的可憐蟲。我聽護士姐姐說，都最討厭！”

“什麼時候能搬走就好了。”

“真希永遠消失！”

……

那些欺侮的嘈雜聲音仿佛還在耳邊，不知輕重的推搡留下的痛似乎還讓作痛…………蘇邈邈的臉煞白，本能地手抱住了自己的肩，指尖無意識地扣著，貝甲下全無。

等那些聲音終于退去，眸子里恢復清明，從窗外灑下，才堪堪回過神。

……都過去了。

孩兒眼睫輕抖，慢慢控制著還有點栗的呼吸，舒出一口氣。

只要把自己藏得很好，就不會有那麼多人討厭了吧……

那就夠了。

……

文程洲一家三口，此時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文素素不死心地問：“媽，我今天一定要去嗎？”

“這件事沒得商量。”高婌雯說。

“可我是真的有事……”

“什麼事？”

“我……我一個同學過生日……我想給他買件禮送過去……”

“禮可以明天買，你下周一再帶給對方。”

“那不一樣！”文素素有點急了，“他們……”

高婌雯臉微冷：“無論如何，你今天必須去。”

“……”

文素素氣極，轉開了臉。

空氣沉默幾秒，不耐煩地站起：“怎麼還不下——”

話聲戛然一停。

文程洲皺著眉看向兒，卻見文素素表像是驚怔在了原地。

順著文素素的視線，文程洲轉頭向通往二樓的樓梯。

看清了走下樓來的孩兒，文程洲的眼底掠過驚艷的緒。

——

早便知蘇家最小的這個孩兒天生麗質，兩年前見過一面，至今他都約還有印象。

而現在再看，這兩年不但沒有磨掉孩兒上的那種璞玉似的風華氣質，反而襯著這種驚艶，漸漸雕琢出了玉的雛形。

不難想象，等再長兩三年，這個孩兒會出落如何艶絕的人。

三人之中，卻是高婌雯最先反應過來。

攏起臉上發僵的笑，起拉了文程洲一把——

“既然邈邈也準備好了，我們走吧。”

“……”

文素素終于也回過神，目復雜地低了低頭。

有點難堪地發現，在真正看到蘇邈邈此時的模樣后，已經連嫉妒都很難生出來了。

別人都是越長越歸于平庸。

怎麼偏偏這人……卻出落得越來越了！

文素素心里懊惱，臉憋得發紅，扭頭走了出去。

一輛計程車行駛在C城最出名的中心大道上。

車后座，五清雋深邃的男生斜倚著車座靠背，一雙無安放的大長委屈地塞在座前。

那張臉龐的側也是線條凌厲而漂亮，半遮半垂的眼睫在冷白的皮上拓下翳，里面還藏著點淡淡的青。

——

顯然頭一天晚上并沒睡好。

周末正是高峰期，路上擁堵，計程車時不時就要剎一下。

在終于被一次急剎晃醒后，男生薄薄的眼皮一抬，覆著點戾氣還有些失焦的漆黑眼瞳，冰涼地盯住了后視鏡里的司機。

“……”

“…………”

司機忍住了哆嗦的沖，僵地把視線挪開。

副駕駛座上，一路安靜如的厲哲終于逮著商彥難得清醒的機會，小心翼翼地開口。

“彥哥，你這生日頭一天晚上，怎麼還不好好休息呢？”

“……”

意識漸漸清醒，商彥抬手，修長的指節并攏，了眉心。

須臾后，他重睜開眼，嗓音微啞地了薄。

“你還有臉問？”

厲哲：“……”

“凌晨三點打電話祝生日，你就不怕今天死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