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沖喜第1天

“爺，爺。”

季廉躡手躡腳從窗外翻進屋里，著聲音急急忙忙道：“側門的守衛已經被我支開了，我想辦法拖著外頭的人，你趕逃吧，能逃多遠逃多遠。”最好再也不回來，遠離這吃人的國公府。

“逃不了的。”葉云亭端坐室，手指拂過繡紋致繁復的紅，抬眸看向一臉焦急的書。

“你支開的守衛只是明面上的人，”

葉云亭起，推開閉的窗扇，手指從東往西，緩緩點過一棵棵枝干壯枝葉繁盛的老樹：“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都藏著武功高強的暗衛，不等我出側門，他們就會將我拿下。”

他目平靜，深黑的瞳孔深藏著幾許對現狀的無奈和認命：“到時候，我依舊會被迫嫁去永安王府，而你……”將會被打斷雙，從此作為人質關在國公府不見天日。

葉云亭目轉向季廉，頓了頓，沒將未盡的話說完，只笑著將他拉到一邊坐下，隨手抓了一把桌案上的喜糖塞進他的懷中，低聲道：“左右也逃不掉，何必再白費功夫，還要連累你吃苦遭罪。”

季廉捧著喜糖，愣愣著他，喃喃道：“爺，我怎麼覺得你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他看著一副認命模樣的爺，白皙圓潤的臉上浮起幾擔憂。

明明三天前剛得知要被送去永安王府沖喜時，爺還吩咐他暗中探查府守衛布防，說等到大婚當日，趁著守衛松懈之時，便和他一同逃出府去。從此海闊天高，無拘無束。

怎麼事到如今卻又改了主意？

“不一樣就對了……”葉云亭在他側坐下，信手端起涼的茶水輕抿一口，面容沉靜。

畢竟任誰死過一回再活過來，都會和從前不一樣的。

三日前，他從父親得知，司天臺算得他的生辰八字與永安王相合，圣上因憂心永安王病，破例特封他為永安王妃，王府為病重的永安王沖喜。

在北昭，永安王之威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十三歲投軍，十六歲斬殺西煌大將一舉名，此后十年間，經過大大小小無數戰役，未嘗一敗。便是最兇悍記仇的西煌將士，見到永安王的玄甲軍黑旗肝膽也要兩。

然而就在月前，永安王遭人投毒暗算，筋脈盡毀，命垂危，據說整個太醫署的醫番上陣，也沒人能解永安王奇毒。

當今圣上與永安王自小一起長大，甚篤，同親兄弟，因擔憂永安王病夜不能寐，后來司天臺監正提議尋一個與永安王八字相輔相的貴人沖喜，或許能解眼前危局。

而他便是司天臺千挑萬選挑中的那個“貴人”。

茶盞擱置在桌面上，發出一聲脆響，葉云亭了袖，微彎的邊帶出幾分譏誚。

那時他年紀尚輕，只以為是自己命該如此，直到后來了王府，見識了人心叵測，方才明白，哪有什麼命該如此？

他與永安王，皆是擋了他人的道。

只可惜他的命不夠，渾噩在王府過了近一年，便因誤喝了毒湯早赴黃泉。倒是一直臥病在床據說命不久矣的永安王在他臨死之際出現在他榻前，說他是他了牽連，問他可有心愿未了，可盡力替他達。

他當時孑然一，唯一的牽掛便是被扣在國公府當人質的季廉，便托永安王替他照看季廉一二……

葉云亭收回飄遠的思緒，看著面前雙健在、白胖圓潤的季廉，神多開懷了一些。

老天到底待他不薄，雖然重活一次仍然擺不了給永安王沖喜的命運，但這一回，他至可以帶著季廉一起離開。

手掐了一把季廉的臉蛋，葉云亭笑道：“等會兒多吃些，等去了王府可就沒得吃了。”

季廉里含了塊喜糖，腮幫子鼓起來，含糊不清地嘟囔道：“王府的伙食難不比國公府還差？”

他皺著一張胖臉很是擔憂，他們在國公府的伙食就夠差了，若是王府更差，這可要人怎麼活？

葉云亭見他愁眉苦臉地為未來生計發愁，屈指在他額頭輕輕敲了一下，斂起笑意道：“總不會著你的。時辰到了，出去吧。”

*

天還未大亮，整個永安王府守衛森嚴，氣氛肅穆。

唯有西南偏院這一角，披紅掛彩，喜慶的紅燈籠掛滿檐下樹梢，是湊出了幾分不合時宜的喜氣。

迎親的隊伍排幾列在院安靜候著，穿著大紅褂子的喜婆站在隊伍最前頭，焦躁的目時不時掃過閉的門扉，深沉的嘆氣聲被滿院的寂靜一襯，便格外突兀。

今日這場親事，注定歡喜不起來。

喜婆正愁著若是這大公子一會兒不肯配合該怎麼辦，就聽嘎吱一聲輕響，正房閉的門扉被推了開來。

循聲去，就見一道頎長影踏步而出，層疊的大紅擺拂過高高的門檻，如紅流云點亮了整座院子。

軒軒若朝霞舉，濯濯如春月柳。

不外如是。

從前只聽人說過，齊國公府上的大公子神姿高徹，如瑤林瓊樹。雖然不知何故極現人前，但每每面，總能惹得世家貴們面含春，翹首相。

就憑著這一張俊的皮囊，齊國公府的門檻都快被說親的婆們踏平，可直到這大公子快要弱冠，親事也沒能定下來。更不想，這一耽擱，竟就被司天臺選中了，要被送去給命垂危的永安王沖喜。

雖說名義上是圣上親自賜婚的永安王妃，可這歷朝歷代，哪有男子嫁人的道理？更別說永安王中奇毒，怕是本沒幾日好活了。

這大公子的命數，怕是也要盡嘍。

喜婆嘆息一聲，心中轉過諸多念頭，很快又了下去，敷著厚重脂的臉上揚起一個生疏又客套的笑容迎上去：“王妃可是已經準備妥當了？”

說著忍不住打量了一番葉云亭，目含驚嘆。忽而想到什麼，又急急忙忙進屋翻找一番，尋到落下的紅蓋頭出來：“這大喜的日子，蓋頭可不能忘了。”一邊念叨著一邊就要踮腳給葉云亭蓋上紅蓋頭。

葉云亭后退一步避開，抬手按住了的手腕，語氣溫和中又帶著兩分強：“我是男子，蓋頭就罷了。”

喜婆遲疑：“可按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