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先皇后和繼皇后的哥哥,吏部尚書陳元甫陳大人。
賀顧問:“什麼謠言?”
賀老侯爺道:“前些日子,宮中的確傳出消息,說太子殿下犯錯怒君父,又被足在東宮,雖不知殿下究竟犯了什麼錯,但既然圣上只是將他足,可見還是對太子殿下心存期許、希他改過自新的。”
“陛下雖和皇后娘娘恩非常,但多年來,也從未流過一一毫東宮易主、變儲位的心思……可見太子殿下簡在帝心,將來繼承大統者,依為父看,十有八九還是太子。”
“先皇后過世多年,這一點太子殿下雖的確不比三殿下,有個母儀天下的親娘在,是以這些年京中總有些見識淺薄之人,說陛下早晚會廢儲再立。”
“但他們也不想想,單是弱多病不得北方天寒、自小養在金陵這一點……三殿下不在陛下膝下長大,又多年不見君父,他豈能拼得過陛下自小教養的元后長子呢?”
賀老侯爺搖頭晃腦,把他琢磨的那點不足為外人道的猜測對兒子娓娓道來,越說越覺得自己這番話,簡直就是真知灼見,完全沒注意到旁邊賀顧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奇怪了。
賀老侯爺坑兒子還是有一手的,這番話賀顧并不是第一次聽了。
上輩子他就是被這麼誤導……才投了太子門下。
賀老侯爺還在滔滔不絕,賀顧還沒怎麼樣,他倒是先把自己給說得又憂心了起來。
“……姝兒畢竟只是婦人,未曾見過事,恐怕聽了些傳聞便信以為真,才會……”
賀顧聽得言又止。
賀南不會真的以為,萬姝兒想讓做駙馬,只是想讓長候府抱上皇后和三皇子這條大吧?
他不會真的以為萬姝兒是個一心為了賀家好的賢婦吧?
不會吧不會吧?
賀南又道:“……似咱們家這種世襲勛貴,怕的不是無功,而是有過,尤其儲位之爭,更是詭譎難測,一旦站錯位置,將來新帝登基清算之時,任你往日潑天富貴,也難保住,這樣的前車之鑒已有太多了。”
賀南語罷,這才發現賀顧一直沒說話。
賀小侯爺角微微勾起,看著親爹的眼神有點古怪,他笑容略略帶著點譏諷的意味。
“便是不站錯隊,難道爹以為就能保住富貴了?”
他冷不丁來這麼一句,賀南愣了愣,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馬車已經停在了侯府門前,賀顧弓著腰準備下去,他作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還沒回過神的賀老侯爺,悠悠補了句:“……如今大越海晏河清,圣上龍康泰、正值盛年,爹還是別想太多了。”
有些事,賀顧活了一遭,心里門兒清,但他卻不好直接告訴賀老侯爺。
比如,沒了他賀顧,未來新帝屁底下那張龍椅,還保不保得住,那可難說。
這話可不是賀顧自大,上一世二皇子裴昭臨和太子斗了十多年,可惜最后還是棋差一著。
裴昭臨被圍剿于凌江江畔時,新皇已然登基為帝,他心知新皇肯定容不下自己,若是被俘回去,不僅難逃一死,估計還要被安上一個逆王的名頭,被萬人唾罵。
愿賭服輸,王敗寇,二皇子自刎于凌江江畔,臨死前只啞著嗓子嘆了一句:“大哥勝我,無非有二。其一他為元后長子,大義所向,我為妃妾所生,君父不喜;其二便是……大哥得了賀子環你。”
那時賀顧奉了君命,帶裴昭臨回京,若帶不回活人,也要帶項上人頭回去。
賀顧聽裴昭臨這麼說,也只不過付之一笑。
他替新皇料理了二皇子,又抄了三皇子的恪王府。
那段日子,京里無論是昔日里趾高氣揚的勛貴們,還是曾經自命不凡的清流們,只要是摻和過奪嫡之爭的,但凡聽了賀顧這個名字,就沒有不悚然變的。
賀侯爺是新皇沾滿了鮮的刀——
雖然污穢,卻鋒利。
后來賀顧被問罪,有一條原因,便是濫殺皇室宗親。
賀顧后來才明白,站錯隊固然要命,然而不管他追隨了誰,見不得人的刀,總是要在江山定平后被收起來的。
重生后他想的越來越明白,賀顧不那麼怪太子了,但同樣,他也會離太子遠遠的。
這輩子,賀顧不想再做任何人的刀,他只想做個普通人,和自己喜歡的子親生子,活的輕松點,什麼從龍之功,誰要誰要吧。
至于長公主厭男這碼子事——
賀顧相信水滴石穿,只要他們親了,他好好表現,長公主總會被他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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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五,宮中為長公主裴昭瑜挑選駙馬,擇出京畿家世清白的家子弟十余人,一一進宮參與廷考察。
不管賀南如何橫眉豎眼,賀小侯爺還是把自己打扮的帥氣人,施施然的出門了。
這些天征野也多看出了點不對來,世子爺的反應實在不像是心儀于宮外哪家家貴,相反他自那日從宮里回來以后,打聽其他幾位被宮中納駙馬待選名單的家子弟,倒是很勤快。
……就差讓征野去把人家家里八輩祖宗都查出來了。
賀顧雖然打了兩輩子,不知道怎麼追姑娘,但眼下選駙馬卻不是追姑娘,競爭對手可要多得多了。
和別人斗他就在行了——
兵法不是白學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在進宮的馬車上,賀顧還在拿著來之前,他特意手抄的小紙條復習。
小紙條上的字兒麻麻,征野湊頭過去瞥了兩眼,只見紙條上全是賀小侯爺列舉的競爭對手和假想敵們的各項資料與報。
“榮遠伯府世子,陸歸寧。
相貌:中上(然不及我);文才:尚可(然不及我),武藝:馬虎(遠不及我),對公主心意:不祥。
戶部尚書次子,王沐川。
相貌:中上(然不及我);文采:上佳(我不及多矣!);武藝:無,對公主心意:無(遠不及我)……"
征野看了幾眼,滿腦子都是賀顧各種筆跡的“不及我”三個大字,角微微搐了一下。
他終于按捺不住心中那個猜測了,忍不住道:“爺,你認真的啊?”
賀顧不顧馬車顛簸,還在聚會神看那個小紙條,道:“什麼?”
征野:“……”
小侯爺的心思不難猜,征野幾乎是立刻就猜到,他會這樣只有一個原因——
看來世子爺那天跟他說的心儀子,十有八九就是長公主了。
征野有點無語:“您這紙條上,全是不及您的,既然如此,還有必要這麼認真看嗎?”
賀顧抬頭看他一眼,道:“誰說的?”
他指了指王沐川名字后面,‘文采:上佳’背后的‘我不及多矣’五個大字,滿臉憂心忡忡。
“文章我是肯定寫不過王二哥的,他分明無意做駙馬,不知怎麼也在此次宮中的名單里。”
二人話音剛落,馬車似乎是已經到了宮門前,剛一停下,賀顧就聽到了馬車外一個年略帶嘲諷的聲音。
“誰知這傳言是不是他賀顧自己傳出來的?若是陛下真的看中他,早該為長公主殿下將他定下,豈會還要與我等一同應選?”
“我等俱是應召宮,陛下可沒說咱們分高低貴賤、三六九等,各位哪個不是相貌堂堂文武俱佳的好男兒?只要廷司的結果沒出來,這駙馬之位,便誰都有機會!”
賀顧:“……”
怎麼還沒開始選,他倒好像先了眾矢之的……
第11章
賀顧作頓住,開始在腦海里飛快的一一回顧起待選駙馬的競爭對手們,試圖猜出這個對他敵意頗大的家伙是誰。
然而還沒等他想出來,另一個人又道:“圣上重禮制,便是再看重,選駙馬的規制和章程,豈會輕易說廢就廢。”
這人的聲音冷冷的,賀顧卻立刻就認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