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喬到了車旁邊，才發現，九座的商務車只剩下最前排的兩個位置。

于是自然而然的坐在了程令時邊。

歸程要好幾個小時，車子里很安靜。

大家都在看手機。

唯有旁邊的男人，不知何時拿出平板電腦。

他接了個電話，似乎是關系到一個國外的項目，全程都在說英文。

連語調依舊帶著慣常的淡淡懶散，仿佛一切都沒被他放在心上。

偏偏他神專注認真。

有種別樣的反差。

鄔喬沒有明正大的看，見他專注工作，一直瞄。

沒事兒朝那邊瞟兩眼。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震了兩下。

在拿出手機，看見上面名字，心底升起微妙的覺。

鄔喬下意識打開微信。

程令時：【再看下去，我要收費了。】

程令時：【不過是早早的話，可以打對折。】

鄔喬：“……”

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厚無恥之人。

鄔喬：【我不是在看你。】

鄔喬知道對方在看回復的信息。

所以搶在程令時回復之前，再次發出信息。

鄔喬：【令時哥，我說這話，你可別生氣。】

鄔喬：【你是不是最近忙著招標，沒休息好。】

過了好一會兒，才收到回復。

程令時：【？】

鄔喬無語，他現在就只會發問號了嗎？

或許是因為這個問號，激起了鄔喬心底，早已經不知藏在何的叛逆。

鄔喬：【我……好像看見你有白頭發了。】

鄔喬：【當然，你這個年紀有也很正常，你別太有力。】

要是單單第一句，程令時倒不至于氣笑。

偏偏發的第二句，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這個年紀？

他什麼年紀，呵，風華正茂。

程令時正要回復，手指突然在屏幕上停住。

他又看了這兩句話，不由想起了鄔喬時代的模樣。

那個暑假，程令時并不止一次看見鄔喬。

陳嫂很喜歡鄔喬。

每次來了之后，都會留在程家大宅坐一會兒。

程令時站在二樓走廊，看著坐在廚房門口，替陳嫂剝豆子、挑菜。

忙的不亦樂乎。

那時候是真乖，只是這種乖里，著習慣討好別人。

他聽陳嫂說過鄔喬的世。

父親早逝，母親說是出國賺錢，卻一去不回頭。

這種況在小鎮上，不能說絕無僅有，卻也并不罕見。

鄔喬跟著大伯一家生活，寄人籬下，難免多了幾分戰戰兢兢。

于是舉手投足，都會帶著幾分彷徨。

而他手機里看到的這段話，放在以前，鄔喬絕不敢說。

不敢放肆的笑，也不敢放肆的鬧。

突然，程令時握住手機，沒再回復。

鄔喬一直沒等到他的回復，又見旁邊與人微微說話的聲音，以為他在忙。

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他們到上海的時候，街面上的路燈早已經點亮夜空。

鄔喬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時，才發現車子早在不自不覺中停了下來。

窗外，居然是T大的校門口。

“到了？”鄔喬迷迷糊糊問道。

旁邊一個略低沉的聲音響起：“剛到而已。”

鄔喬轉頭，就見黑暗中程令時的眼眸，清亮人，深邃如漩渦。

余里發現車上，竟空無一人。

“他們都走了？”鄔喬忍不住問道。

程令時：“嗯，他們先回去了。”

鄔喬低低哦了聲。

正在不知道說什麼時，出去煙的司機回來。

他見鄔喬醒了，問道：“程總，現在可以走了嗎？”

鄔喬這才意識到，自己或許耽誤了他的行程，立即抓起手邊的包：“我先回學校了。”

“嗯，早點回去休息。”程令時說道。

鄔喬想了下，也不知該說什麼。

憋了半天：“謝謝你，令時哥。”

剛說完，程令時微微挑眉，語氣涼涼：“你要是再說謝謝，哥哥就不放你走了。”

鄔喬：“……”

見鄔喬怔怔的樣子，程令時慢悠悠開口：“我就讓你在這里，把謝謝這兩個字抄一百遍。”

“抄到你以后，再也不敢隨便對我說這兩個字。”

鄔喬拖著箱子回去的路上，學校路上很安靜，已經沒什麼學生。

到了樓下，刷卡開了宿舍樓下的門。

郝思嘉看見回來，撲過來抱住：“我的喬，你怎麼會突然回來。”

“你不想我回來？”鄔喬笑道。

郝思嘉松開，指了指自己的臉：“你看我的表，這是不想你回來嗎？”

鄔喬把東西放下之后，就去洗手間洗漱。

在外面一天，總覺得不習慣。

從洗手間出來之后，鄔喬把桌上的手機拿了起來。

點進微信，看到最上面悉的名字。

這才想起來，程令時沒回。

又點進去看了一遍，心底糾結，自己是不是說的有點兒過分。

三十而立，風華正茂，倒也不至于到了年紀。

鄔喬想來想去，還是發了信息：【令時哥，你回家了嗎？】

雖然不能說謝謝了，但是今天坐了人家車子回來。

總該再關心一下。

很快，程令時回復：【還沒，正在找地方。】

鄔喬好奇：【找地方干什麼？】

這次那邊回復的有點兒慢，鄔喬把電腦拿出來許久，信息才姍姍來遲。

點開，看了一眼。

然后又盯著看了許久，才確定自己沒看錯。

程令時：【焗頭發。】

焗、頭、發。

鄔喬忍不住笑了起來，也再次肯定。

這個男人，就是在怪氣。

鄔喬把公司的資料都收拾好，準備這兩天去辭職。

是實習生，應該沒那麼復雜的手續。

至于時恒事務所那邊，鄔喬嘆了口，趴在桌子上。

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

這個問題，鄔喬一直到睡覺之前都沒考慮好。

誰知等第二天早上一起床，第一個闖腦海中的念頭，居然就是，時恒，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一定是瘋了。

鄔喬在床上滾了一圈。

拿出手機，發現任樂給自己發了微信。

看來董兆新當眾給難堪的事，被親眼所見的同事，在公司傳開了。

任樂：【別難怪，不值得。你雖然離開了天融，但去的是時恒啊。】

任樂：【也算是因禍得福。】

任樂：【不過你也瞞得夠深的，我聽他們說，程令時親自幫你打臉董工。】

對于的打探，鄔喬干脆沒回。

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陷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打開電腦，寫了一封郵件。

這好像已經了的習慣，在遇到無法抉擇或者猶豫的事，總習慣向T求助。

五年來的習慣，早已經刻骨髓。

鄔喬：“T，有個人邀請我去他的公司，但是我很猶豫，到底要不要去。”

將郵件發出。

就起換了套服，準備去一趟圖書館。

這也是從小的習慣，心煩意時，就想要待在安靜的地方。

可是剛從洗手間出來，就聽到‘叮’的一聲。

新郵件！

鄔喬立即彎腰去看電腦，果然T的郵件回復了過來。

T：“為什麼不想去？”

鄔喬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電腦上的問題，的雙手搭在鍵盤上，許久，手指敲擊出一句話。

“因為我不想再喜歡上他。”

當越是靠近程令時，他上的一切都在吸引著。

他對自己種種的包容，種種的好。

鄔喬如何能視而不見。

這句話就在電腦屏幕上，鄔喬一直盯著看了許久許久，最后一個字一個字刪除。

終于重新打了一句話：“因為我不想再欠他了。”

哪怕是面對素未蒙面的T，依舊無法將曾經暗藏在心底的喜歡，宣之于口。

暗是一個人的小心翼翼。

在發出這封郵件后，鄔喬似乎也下定了決心。

準備打電話，給程令時親自說清楚。

還是決定，放棄去時恒建筑所。

知道程令時白天一定很忙，所以想等晚點再給他打電話說清楚。

傍晚時分，窗外夕西下，赤霞布滿整片天空，灑落在初夏的校園里，同樣也落在了宿舍的臺上。

在宿舍里看了一部老電影。

臺門正著，晚風偶爾拂過，帶起微微涼意。

自從實習后，鄔喬還從來沒這麼悠閑過。

直到的手機響了。

低頭一看，居然是程令時打來的。

鄔喬手忙腳的關掉電影，接通電話。

程令時的聲音，在電話連接的瞬間，順著電波，從另一端緩緩落在耳畔：“鄔喬。”

“我已經代了人事，你下周一來報道，這周你可以暫時休息幾天。”

鄔喬沒想到，他要說的是這個。

微咬著瓣，最后，還是開口說：“我不想去時恒了。”

電話兩端，同時陷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