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付家設喬遷宴。

因國公夫人秦氏賞了付家這個面子，其余本不愿赴宴，亦或是還在觀中的人家，也都紛紛而至。

一時間，這喬遷宴熱鬧非凡，倒襯得付家有多興盛似的。

可老太太心里明白，這都虧得秦氏賞臉，也明白，都是因為五丫頭。

但老太太也沒料到五丫頭還頗有些倔，竟對為妾一事這般抗拒。

那日回拒了兩次之后，老太太便沒再喚到跟前，有意冷落，這麼幾日，想必也能想開些。

何況今日，這秦氏來就是為了，總不好外人看了笑話。

是以老太太嘆了一聲：“去瞧瞧五丫頭，讓一并上前廳去會客。”

安媽媽抬頭看了老太太一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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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來的人，份最尊貴的當屬秦氏，國公府夫人，還有誥命在，免不得旁人結。

是以茗頌到前廳時，就見幾人圍坐在一旁，反而有些冷落了主母姜氏。

不過姜氏也是十分有眼力勁，雖說是自個兒家中辦喬遷宴，但并未有要與秦氏搶風頭的意思，反而陪坐在一旁笑著。

瞧見老太太來，趕忙起：“母親來了。”

姜氏掃了茗頌一眼，心下松了一口氣，原還擔憂這祖孫二人鬧矛盾，今日沒機會出席，那不就白請了國公夫人。

老太太滿臉和藹，朝秦氏行了個禮：“今日多謝沈夫人賞臉，付家才得以蓬蓽生輝啊。”

秦氏扶了扶，倒也是個很好說話的人：“老太太不必多禮，是我要謝付夫人給我下帖子才是，否則我一人在府里，也是閑得慌。”

氛圍一下大好，幾人都眼角彎彎的，你來我往，恭敬客氣的很。

趁老太太與秦氏攀談時，姜氏悄然起：“茗兒，你隨我去催一催你四姐姐。”

付茗頌一頓，抬眼瞧出姜氏眸中的示意，是有話要對說的意思，只好抬腳跟出去。

“母親，怎麼了？”一雙葡萄般水靈的眸子向姜氏，倒讓姜氏有些說不出口。

只聽姜氏微微一嘆：“今日有貴客在，我知你心中對祖母有怨氣，但今日，可不能同你祖母逆著來。”

付茗頌張了張口，只小聲應道：“我不敢。”

從來都不敢頂撞老太太，哪怕在嫁為人妾的事上，鼓足了渾上下的勇氣，也只敢對老太太說不愿。

旁的話，一個字都不敢再說。

姜氏見這可憐模樣，心下也不大忍心，其實倒覺得，這國公府們付家沒必要非去高攀，偏安一隅也不是不好…

可老太太的心思，這個做兒媳的總不能忤逆。

“罷了，你進去吧，否則你祖母找你找不見，又鬧心。”姜氏擺了擺手。

茗頌進到前廳時，正好幾位夫人在自夸家中的姑娘和公子。

不知誰提了一句：“聽聞世子前幾日替皇上解決了江南洪澇一事，連我家人都在夸贊，世子年紀輕輕，才干卻不比他們這些年長者。”

“這子都隨母，還不都虧得有位如沈夫人這般聰慧的母親。”

“沈夫人真是好福氣，我家哥兒若是能有世子一半聰穎，我呀也就能心了！”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將國公府世子夸的天上有地下無的。

秦氏抿笑著，雖知們都是看人下菜的，但任誰被夸自家兒子都難掩暢意。

老太太眉頭也舒展開來，聽著們這般說，那沈其衡定是人中龍。

茗頌正想悄然從后頭繞過，誰知秦氏眼尖，抬眼往這兒一瞧，眉眼輕挑了一下：“這位是？”

這麼一聲張，引得喧鬧的廳霎時一靜，眾人紛紛扭頭看過來。

付茗頌一怔，腳步停滯了一瞬，隨后疾步走到老太太后，垂著頭不敢說話。

老太太角劃過一抹了然的笑意，既然秦氏要裝作不知，那便陪演下去好了。

“五丫頭，見過幾位夫人。”老太太示意道。

付茗頌朝眾人微微頷首：“茗頌見過各位夫人。”

那微一低頭，一張白皙艷，又略顯清冷的面容一下呈現于眾人眼前。

發如潑墨，黛眉杏眼，端莊秀氣的鼻下，一張櫻紅小抿在一起，眼尾一點紅痣，整張臉略顯嫵。

是傾城的相貌，可多瞧兩眼，并不討人家喜歡，尤其是這些上了年紀的主母們，都知張了這麼張臉，放在誰家都是禍水。

老太太才應道：“這是我家五丫頭，平日鮮見客，各位見笑了。”

秦氏多打量了兩眼：“是個端正的孩子，來，到我跟前來，我瞧瞧。”

老太太眉頭又是一挑，角掩藏不住笑意：“五丫頭，到沈夫人跟前去斟杯茶。”

付茗頌頓了頓，心下有些發虛，生怕在這種場合丟了老太太的臉面。

著頭皮過去，乖巧的拿起茶壺，一手按著茶蓋，給那還未飲盡的茶盞里又添上些許：“沈夫人，請用茶。”

秦氏接過，抬頭認認真真打量。

果真是的不可方，不過太后話可說錯了，不是這五姑娘與宮中的貴人們相像，而是那些人像才是。

這五生的，一分一毫都恰到好，宮中的麗妃也好，姚人也罷，多都有一同相似。

不過也就三五分罷了，又不是一個娘胎出來的人，怎可能完全一樣。

秦氏心下一嘆，正如太后所言，這五姑娘進了宮，要麼多添一樁人命，要麼多一個守活寡的，怎麼說都是造孽。

好不容易消停了兩月，還以為皇帝心魘已去，沒想還是如此。

茗頌眉心不由一，這個沈夫人瞧的眼神，怎這樣奇怪。

像是…憐憫？

秦氏陡然收起神，揚起一抹笑意：“生的真是像朵花兒似的，若是日日到我跟前瞧著，興許飯都能多用兩碗呢。”

說罷，眾人皆給面子的笑起來。

秦氏這話不過隨口一說的場面話，可老太太卻不這麼以為，只道是秦氏過了眼，十分滿意。

想要日日瞧著，可不就是十分滿意麼。

思此，老太太快意一笑：“沈夫人有那般出眾的兒子，怕是平日便能多用兩碗飯，哪里要這丫頭在面前瞧著。”

秦氏低頭抿了口茶，笑著搖頭。

茗頌退到老太太后，見眾人不再瞧著，才漸漸放松下來。

就聽老太太又道：“上回伍河一事，世子辦事令人信服，若非如此，恐怕我兒等一干人，還要滯留在俞州好一陣。”

忽的，秦氏懵了一瞬，一下竟反應不過來老太太指的是哪位。

一旁正與人嘮嗑的王夫人聞言轉頭過來，不解道：“這世子前些日子不是幫著沈國公監國麼？怎還空去了趟俞州，我竟不知。”

“……”老太太角的笑驀地一僵，忽然覺有些不大好，亦是好奇的朝秦氏看去。

秦氏到底是個聰明的，心下一個打轉，大抵能將來龍去脈猜測出來。

想來，皇上是冠著沈姓辦事，老太太自個兒瞎琢磨的。

秦氏抬眼又了那站在老太太后的丫頭一眼，可不能衡兒背下這樁沒來由的債。

“怕是老太太聽誤了耳，衡兒從未離京過，怎可能到俞州去？何況伍河那一案，皇上由大理寺來辦，哪有讓旁人手的道理。”秦氏笑笑。

老太太顯然大驚，不過很快就在人前斂了神，不自覺抓了手中杯盞，茶水早已涼了，還往里送了兩口。

“是麼，那恐怕是我上了年齡，記岔了。”如是說。

秦氏見這般神，不由一笑，隨即便說要出去走走，老太太也沒心思攔。

付家園林修的還算雅致，好容易甩開了那些個阿諛奉承之人，秦氏頭疼的尋了石墩坐下。

丫鬟扇著扇道：“夫人，這付家小門小戶，你何必自降份來吃們家的酒。”

姜氏搖頭，正答話，便聽竹林后頭兩道聲音傳來：

“莊姑娘真是可憐，為替老太太祈福，自請去廟里兩年，誰知回來后竟被五姑娘奪了寵。”

“誰說不是，要說還是五姑娘命好，親娘一個爬床賤婢，生下后便沒了，還以為五姑娘在府里要遭人白眼，誰知老太太護著。”

“你瞧五姑娘長的，跟那話本子里的狐貍似的，恐怕是承了娘的本事。”

隨即，那兩人不由笑出聲來。

秦氏循聲去，不屑的彎了彎角，側的丫鬟以為自家夫人被擾了清靜，正要出口阻攔，卻被秦氏攔住。

待宴席散去，回國公府的路上，丫鬟忍不住道：“夫人，那付家的五姑娘瞧著，也不像人說的那般不堪。”

秦氏瞥了一眼：“連你都瞧出來了，這般低劣手段，怕是那丫頭得罪誰了，故意想我聽見呢。”

活了半輩子，半輩子都在宅院里，這種小打小鬧的手段，怎能輕易糊弄。

秦氏挑開窗幔，見天還亮著，忙吩咐道：“打個轉兒，去宮里吧。”

宮里有人，可是為皇上這造孽的事兒碎了心呢。

作者有話要說：

舅媽機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