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奚溫伶在烏干達拍的一套片子, 回來之后修了一下, 為之取名“黃金神”, 到各種業人士的追捧, 并獲得那一年的SOLA攝影大獎。

搞藝風格的攝影師，就算真的才華過人, 也總會被不懂行的外人說是沾了一些外貌和別的優勢。

如今就算失憶了，也還是能覺到這一點。

冷杉開車帶去了S市的富人區明灣，那兒風景好，之前和秦方靖第一次約會吃飯的餐廳“圍爐”, 也在這附近。

遠眺山巒, 還能依稀看見那間世的木房，隨著晴轉多云，涼風習習，怕是要有一場雨，餐廳也點起了一盞盞朦朧的燈火，暖流。

兩人在半山坡停了車，歇腳, 冷杉順便說了一些校園時的事。

這男人高中時候就是幾乎全校生都認識的校草, 氣凜冽, 跟鄰校混混打架的姿勢又狠又颯, 讓生們為之傾倒；另外一位在學校深師生崇拜的，就是品學兼優的富家子弟孟弈真。

一開始這兩小子還互看不順眼, 結果冷杉發現孟弈真經常和奚溫伶同進同出, 也沒脾氣地加了他們的小團隊。

在學校除了解心寧之外, 基本不其他朋友，格孤僻冷漠，每個班都有幾個頭小子獻過殷勤，但與所有人保持距離，拒絕當升旗手，也絕對不去當什麼班長委員。

唯獨某次學校辦了講座，在下面提問，與老師產生爭執，沒想到就這麼直接上了臺，當著所有人的面反駁。

氣勢驚人，據理力爭。

那時冷杉坐在臺下，忍不住地鼓掌，吹口哨，從此一顆心就被拴住了。

后來奚溫伶真正當了攝影師，去四游歷之后，才慢慢轉了子，變得稍許開朗。

冷杉吹著風，點起了一支煙，側臉略在昏暗中。

其實很多事他也覺得注定。

就像，當初因為知道了一些的事，他從警察轉業了檢察，可一轉卻跑去了烏干達，回來之后與那個秦方靖就糾纏的更深了，沒多久兩人還訂了婚。

奚溫伶側眸，要是沒上秦方靖，估計也會覺得冷杉的這板迷人，穿檢察制服確實好看，提審犯人的時候更加讓怦然心。

“你心好點了？”

“嗯，聽你說過去的事，覺得很懷念。”溫伶注意到他的目，淺笑著說，“最近腦子里慢慢能想起一點東西來了。”

“我也不知道你撞了什麼邪，既然已經忘記那個男人，就快點離婚好了。”

他出一個嫌棄的表。

奚溫伶搖了搖頭。

“我知道，我說什麼都沒用，我也不像秦方靖能以丈夫的份每天和你待在一起。”冷杉的指尖那一點猩紅，在風雨來的前夕，愈發顯眼，“我他=媽的只要一想到，你出事可能和他有關，我就想做點什麼。”

“秦方靖他們做生意的，確實會有一些死對頭，不過警方還沒有下文，現在也不能斷定吧，說不定還是沖我來的呢？”

一陣含著涼意的冷風刮過，將冷杉手中的煙灰吹落，他彈了半煙，角是無奈的一笑。

兩人又聊了很久，天漸漸有了烏云頂。

冷杉擺了擺手：“快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

**

回市區的途中，遇到大規模的堵車。

這場雨還是下來了，鉛的云聚集在他們這邊，雷聲轟鳴，夾雜白的閃電，陣陣沖刷著道路的塵埃。

著大排長龍的車流，奚溫伶暗自嘆息。

“估要堵上一會了，你不急吧？”

車只有他們兩人，冷杉覺得這覺還安逸，但考慮到出事那晚就是這樣的雨勢，生怕會心生影。

奚溫伶確實有些心，抬頭看到街邊有幾顆樹枝，被大風吹得胡搖擺，整座城市顯得荒涼。

掏出手機，低頭看了一下秦方靖的信息，最后一條消息大概是半小時前的。

這家伙……

就這麼放棄了？

冷杉打開收音廣播，車廂響起溫的爵士樂，奚溫伶依然能聽見車外嗡嗡作響的風聲、雨聲。

一道震天的雷劈下來，驚了一下，還沒回神，突然有個影子來到他們的車旁，敲打了幾下的窗戶。

奚溫伶先是嚇到了，等定睛一看，發現車外的男人竟然就是秦方靖！

他沒有撐傘，全都被淋了，垂著眉眼，鬢發在俊朗的臉頰，就這麼站在瓢潑大雨中。

……搞什麼，苦計嗎？

肯定是保鏢告訴了他，他們被堵在這條中環路上了。

奚溫伶急忙打開車門，下了車。

本來就不是真的生他氣。

應該說，除了氣他這樣不信任自己的之外，還有其他的各種因素。

“溫伶，我們先去路邊說。”

平日里風度翩翩、一不茍的秦教授，此刻，狼狽到渾都了，氣質也迥然變了一個人，每一個字都著冰冷和栗。

奚溫伶只好回頭和冷杉道歉，那男人聳了聳肩，苦笑著什麼也沒說。

住秦方靖高大的背影，兩人站在本擋不了什麼風雨的屋檐下方。

“算了，有什麼等回去再說吧……”

“我不應該不尊重你的想法，就擅自做決定。”

他的語氣低沉，帶著懊悔和痛苦。

奚溫伶怔了一下，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心頭生疑，但也冷靜了不。

“我也有點……激了，因為我想告訴你，我現在很信任你。”

“你有發表意見的權利，無可厚非。”秦方靖打斷了接下來想說的，繼續著：“我現在有一些話想要先告訴你。”

因為男人的語氣太過嚴肅，奚溫伶不得不靜下來，疑慮中又有些張，這一刻，只一秒也如同無數個被暫停的瞬間。

“我對你撒過謊。”

他平靜地說著：

“我聞不到你點的香薰味道，我不知道你每天在客廳換上的那些鮮花聞起來是什麼香，我也從來沒有嘗過橘子的酸味，你做的菜我也嘗不出味道。”

“我曾經用過一生的勇氣向你坦白這些事，也非常慶幸你都接了。”

“當你忘記這一切，我不知道第二次讓我這樣鼓足勇氣的時刻是什麼時候，我不想讓你用不同的眼看待我，這世上我誰都不在乎，唯獨你不行。”

奚溫伶怔怔地，像是呢喃：“你說……你的意思是……”

“我很小的時候出過意外，被人綁架，失去了嗅覺和味覺，那時候所有的事也早就不記得了，所以我對氣味和味道都沒有概念，這也導致我有過一段時間有嚴重的雙相障礙，我會做出很多你們覺得不正常的事。認識你之前，我心里本不在乎任何人。不，現在我也不在乎……”

冷冰冰的雨水襯得他面寒冷，唯獨著的眼睛，染上一些溫。

兩邊車道有被堵得不耐煩的司機，不斷地按下喇叭，當秦方靖再次抬眸，就看到眼前的奚溫伶，在默默地流淚。的烏發也了，黏在背部，那雙含著淚的眸子，在偶然閃過的車燈下，有波流轉的。

磅礴的雨勢沒有再停，就這麼啪嗒、啪嗒地下著。

酸和苦楚就像這場暗中的雨，要將徹底淹沒了。

奚溫伶一早就覺得他有些什麼事始終瞞著，包括他在對外界上表達的不自然，也猜到了。

可真相如此攤開在眼前，知道他失去一個正常人的，更讓人覺得震驚不已。

看著他，被雨淋的子渾抖，手指冰涼：“那麼，你怎麼會覺得，我和你在一起的記憶會是痛苦的呢？秦方靖，所有的痛苦我都可以忘記，我都可以不在意。”

說：“但一個人卻不行，因為就是會有痛苦，也會有幸福，如果每一種都要計較得失，都要搏出輸贏，那還有什麼意思？”

他沒等說完，已經將人擁在懷里，這一輩子也不想再放開。

“就算是你的陷阱和冷漠，都讓我著謎。”奚溫伶眨了眨眼，讓雨水順著眼眶落下，“所以你害怕什麼啊，我每天都在想你，瘋狂的迷你，行不行？”

秦方靖冷冷地低笑了一聲。

果然他們就是這樣的，就算會彼此傷害，也絕不想再松手。

他們沒救了。

“神經病。”

奚溫伶哭崩了。

不懂上天為什麼要對他如此殘忍，嗅覺和味覺都屬于一部分人類的記憶，因為甜酸苦辣皆是人生經歷，而他從小就失去了這一切。

他還要向最的坦白一切，坦白他有病。

為什麼這樣痛苦和誅心的事，要讓他經歷兩次。

眼前一片模糊，聲音也啞到不行：“誰是神經病，我明明是你最喜歡的一塊小餅干。”

抬頭，邊哭邊笑，倒像個傻子：“就算在你邊會有危險，我也要留下來。秦方靖，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圓滿，我什麼都不怕。”

我就是要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他低頭吻，瘋狂而專注，甜又煽，仿佛這是一個末日，狂風暴雨席卷整個天地，他們都只剩下這一分鐘，來親吻彼此。

從此你是千堆雪，我是長街。

假如我們不能善好，就一起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