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曝”后的第三天, 何修懿便接到了演員副導演張熙的電話。張熙讓他立即趕回本市劇組, 說要與他重新商談合同的事。
“行啊。”何修懿說。
他很清楚, 這事兒一定與“份曝”有關——低調是替的“行業規則”, 何修懿覺得, 他的戲份怕是要被刪了。
他在心里打定主意:刪他的戲, 沒有問題;讓他退錢, 絕無可能。他沒做錯任何事, 劇組讓他他就, 讓他挨他就挨, 兢兢業業地完了他的職責。柳揚庭小鮮的鍋,他是不會輕易背的——劇組一個子兒都別想要回去。
沒有想到,到了片場之后, 張熙本沒提替的事, 而是抖出另外一張合同, 讓他在簽字頁簽字。
“……?”何修懿仔細看了看,發現, 那幾頁紙, 是讓他飾演“宋至”的合同!
“這……”何修懿開口問張熙, “還是‘替’的活兒, 對麼?”雖然看起來是讓他飾演宋至, 但是何修懿不認為那是真的。
“不是”發生這種麻煩事,張熙也十分地暴躁, “柳揚庭被換下去了, ‘宋至’這個角給你了。”
“……什麼?”這件事聽上去實在太過荒誕,以至于何修懿完全不敢相信,“為什麼?”
“左然說了,有他就沒有柳揚庭,有柳揚庭就沒有他,讓李導選。”
何修懿:“………………”
“行了,明早八點,進組正式報到。”
“好。”
……
第二天一大早,何修懿早早地便到了片場等李朝和左然。
片場里工作人員已到了不,所有人都在討論“勁”的八卦,何修懿也從眾人的言語當中得知了更多的細節。
本來,對于柳揚庭曝替份為自己金的這件事,劇組中所有人默契地沉默著,因為何修懿只是一個小替,柳揚庭卻是擁有眾多戰斗力極強的“親媽”“親友”的當紅小鮮。沒有想到,左然突然發起了瘋,堅持換人,并威脅要退出劇組。李朝導演的態度比較模糊,一方面,他也不缺一兩個獎,因此希可以維持現狀,不愿讓影視圈認為自己欠缺對劇組和對演員的控制。而且,柳揚庭的演技其實也不錯,又有有材,已經十分有,是他之前認可了的主演之一,不能朝三暮四。然而另一方面,李導又很清楚,他找不到什麼人來代替左然,就算勉強將人留下,兩主角水火不容也絕無可能產生佳作——這就不僅僅是獎不獎的問題了,同樣涉及到了他的招牌。這事讓李朝十分為難。
最后極力地促了這件事的,竟是周麟。周麟在乍聽見左然的要求時整個人都是暴怒的,就差當眾痛斥左然是一個無無義的自私鬼了。不過,在看過了幾場激戲的樣片和耳戲的廢片之后,周麟變了態度,認為“既然片子無法在大陸公映,外國人又不認識柳揚庭,那麼啟用演技更好的何修懿更有把握拿獎。”對于周麟來說,這部片子意義非凡,孤注一擲的他更為兇狠,這點與李朝不同。聚在一起八卦的人不太清楚解約現場的況,只知道與柳揚庭是協議解約,給了柳揚庭一些錢,但也不算是特別多,雙方并未因為“泄”的事當場大撕特撕,但是劇組也沒百分之百地支付違約金。
而這三天,簡直套。在得到“主演換人”的消息之后,兩個投資商想撤資,周麟喝酒胃部出進了醫院。饒是如此,還是有一個撒兒跑了。左然個人投資了兩千萬,為東,勉強補平了“換角”事件帶來的損失。
曾聽到李朝與周麟講話的何修懿知道,周麟并不喜歡自己,當然也不喜歡柳揚庭,還不喜歡左然,認為他們幾個全都“自私”,因此被李朝評價為“沒底線”。周麟曾經要求何修懿去陪酒,轉頭卻又給了他《家族》的主演,何修懿對這周大制……覺變得有點復雜,最后歸究底,可能也只剩下李朝的那一句“道不同”了吧。
七點四十左右,左然終于到了。
他一眼便看見了何修懿,面極為平靜地道:“你來了。”
何修懿站起,走到左然面前:“那個……謝了……張熙副導演說,是你……”
“沒有。”左然打斷了何修懿,“李導覺得你在演戲時更符合他心中‘宋至’的覺——他不是會被我威脅的人。”
“那你呢?為什麼會去‘威脅’李導?”很奇怪地,何修懿就是想知道。柳揚庭曝了一個替份的事,雖說違反規定,但也不是大事,不至于到讓劇組整個套的地步。左然為自己做到這程度——有他就沒有柳揚庭,有柳揚庭就沒有他,何修懿真的沒法不疑。
左然淡淡地說了句:“以后你總會知道的。”
“哦……”知道什麼啊……?
拿到“宋至”這個角,何修懿自己都覺得像在夢中一樣,不可思議。然而,夢中的確是有夢中才會有的綺麗,片場中的一切都輝煌而耀眼。
八點,李朝也到了。
他一走近片場,便問副導演張熙:“都通知到了麼?有多人不能過來?”張熙念了幾個名字,李朝低頭想了想,道,“還好,最重要的是解小溪能來。”解小溪是飾演宋至的妻子的人,對于電影劇十分重要,讓周麟等的“風犯了整宿整宿疼得睡不著覺”的便是這位解小溪了。
李朝讓片場工作人員將十幾張椅子排了一個圈,走到何修懿面前問:“劇本通讀過了沒有?對于戲中角遭遇有沒有什麼與之前不一樣的想法?”演員有想法便是好事,不論與導演一不一致。
何修懿苦笑道:“快速過了一遍,沒來得及細讀,更是沒來得及……”
李朝點點頭:“沒事,下周才是正式開拍。我們用一周來排練,今天重新來一遍全陣容通篇對詞。”
李朝習慣于以完整陣容進行劇本從頭至尾的通篇對詞,這樣可以讓演員們悉整個故事,增加彼此間的化學反應,同時培養出對于電影的興狀態。這次事發突然,人沒有能湊齊,但其他人之前已經對過詞了,只要與何修懿互最多的左然、解小溪能參與,問題也不大。
李朝從來不相信演員們會自己仔細研究劇本,寧可看著他們圍一圈老老實實地念一遍臺詞。
有些導演從不排練,但李朝認為,實際上沒區別——他們開著鏡頭排練。威廉·惠勒便不排練,然而每場電影沖印出來的底片長達一百萬英寸。在傳說中,“再來一次”是惠勒給予每一個演員的唯一指導。
當參與對詞的十幾個演員陸續進片場并且坐在椅子上后,李朝將每個人都介紹了下,重點是何修懿——他贊賞了何修懿的演技,卻沒有提那混的“換人”。隨后,他用五分鐘來了一個開場白,介紹了下他對于《家族》的理解以及他對于對詞的要求:“首先,放松自己。這并不是表演,絕對不要刻意追求演技,輕松、自在地對話就好了,自然地看劇流,如同平常讀書一樣。你可以做任何事,站著讀、坐著讀、躺著讀、走著讀,怎麼樣都沒有問題。第二,注意傾聽。在別人讀詞時,請專心地聆聽、回應,別忙著看下邊的詞。第三,隨時提問。有什麼不懂的,或者想討論的,不要藏著憋著,第一時間示意。第四,注意尋找自己角的貫串線,主線是什麼,支線是什麼,要心中有數,落實一個角的層次和結構。”頓了一頓,李導又道,“修懿,這周我會不斷與你探討對宋至的看法,你要做好準備。”
何修懿點點頭:“好的。”
李朝又說道:“不要害怕排練。有些演員認為,排練會扼殺新鮮度,這是一種誤解。在我看來,靈猶如汪洋大海,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思考越多,收獲越多,排練可以使表演變得更有沖擊力。在一次次排練當中,更深邃的會涌到腦海,對角的會將越來越深刻。如果你認為你第一次的表演總是你的巔峰,之后便再也沒有新的悟了,那麼我只能很憾地表示,演員這條路大概并不適合你。”
忽然之間,何修懿的有些沸騰。是啊,他是“主演”之一——與劇組當替那次不同,李朝導演正詳細地教導他如何為真正的優秀的演員。李朝沒有只談“宋至”這角,而是在將許多經驗傳授給他。
他好像正站在夜與晨的界,即將邁進那彩斑斕的世界。
開場白結束后,對此正式開始。
何修懿放松了下來,跟隨眾人,娓娓地念出屬于宋至的臺詞。他謹記著李朝導演方才講的話,在別人念詞時都靜靜地看著對方,專心聆聽,認真會。
可是……
有時,左然念著念著,會突然抬起頭,抓住他的眼睛,用李朝說的“不帶演技的”、“自然的”語氣一字字說:“我愿為你赴湯蹈火。”
或者:“你知道麼,耶娃有句詩說,離別對于……就像風對于火一樣——它熄滅了火星,但卻能煽起狂焰。”
或者別的。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比演戲時,更能讓何修懿心尖微微發。
作者有話要說: 左影帝:老婆來啦!旋轉跳躍!升空炸!我要繃住,我要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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