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一樣的眼神紮了一下。他打了個哆嗦，喏喏退下了。

從前沒看出來，隨和的皇後娘娘發起火來這麽可怕……

閑人散盡，金踱進亭，一把把段雲嶂手裏的酒壺奪下來。

段雲嶂正搖頭晃腦轉圈得興起，猛然被人奪了酒壺，正待出聲謾罵，卻看到他的小皇後氣勢洶洶地一手叉腰，站在他麵前。

段雲嶂靜了半晌，嘿嘿地笑了，出雙手去金的臉：“小、黑胖……嘿嘿，小黑胖……”

金躲閃不及，一張飽滿的臉蛋已經陷落在狼爪中，被毫不溫地來去，頓時兩腮上浮起濃重的紅暈。

“皇上……你住手……”金掙紮著吐出幾個字，卻在段雲嶂大手的下支離破碎。

皇帝陛下作為玉樹臨風、文武雙全的年天子，可謂是完無缺，唯一的一個缺點，就是酒量不好。據皇叔攏月王爺總結，皇帝陛下之所以酒量不好，是因為第一次醉酒之後了驚嚇所引發的後癥。至於是了誰的驚嚇，如何的驚嚇，攏月王爺沒有細說，眾人卻也都心知肚明。

這些年來皇帝陛下一直謹慎地避免醉酒的況發生，即使是在不得不飲酒的況下，皇帝陛下也隻是小酌一兩杯，從不過量。

卻原來，堂堂天子酒醉之後是這麽沒有酒品的人。金好不容易從段雲嶂魔掌下掙，著被腫的臉，憤怒地想。

段雲嶂的醉眼瞅了一陣，僵地撇開臉。他一揮袖子站上石桌，任夜風將他發吹得恣意飛揚。

“大江東去浪淘盡！”皇帝陛下道。

“口春淺複深！”皇帝陛下再。

金實在聽不下去了，一把把他從石桌上拉下來。為人君，喝醉了酒就大念詩，還搭配著念，簡直是……豈有此理！

“段雲嶂，你給我滾下來！”皇後娘娘怒咆。

段雲嶂瞅著，哈哈一笑：“喲，這不是桃花嬤嬤麽？”

“……”皇後娘娘的臉青了。

“桃花嬤嬤，有上好兒紅，來一壺。”

“嬤嬤，你又胖了。”

“……”

“嬤嬤，你可知這萬裏江山，也不如苔影秋月，百般榮華，也不及一人知心？”

金一愣。

段雲嶂臉上十分苦惱的樣子，慢慢從石桌上爬下來，在亭子一角坐好：“嬤嬤，我有時候真想尋一荒山居，詩作畫，務農讀書，了此殘生。正所謂采東籬下，悠然……”

“嬤，嬤，你個頭！”

“啪”的一聲，清脆地在亭中回響了許久。

皇後娘娘給了皇帝陛下一耳。

段雲嶂偏著臉，呆若木。

“你……你敢打朕？”醉意氤氳的眸子危險地瞇了起來，那一掌把他的理智直接從宜春院扇回了這池上亭。

金也呆住了。怔怔瞧著自己的手。瞧了一會兒，仰臉麵無表地道：

“皇上，你不覺得可恥麽？”

“你去采東籬下了，誰來為你該的苦，解該解的難？”

段雲嶂先是一怔，而後漠然：“你不必激我，江山離了我，依然是江山。”

金靜靜地看他。

“你說得對。”

吐字清晰，嗓音中卻有什麽難以自抑的東西要洶湧出來。

這江山，就是段雲嶂的本心。他並非心甘願，可那皇家的烙印早已深深刻他骨髓裏。如果不是這樣，他不會如一頭驕傲的嘲風一樣孤獨而堅定地守在段家王朝的王座上，如果不是這樣，他不會為了呂大尚書而放棄自己納妃的自由，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痛苦。

“可是你離了江山，就不再是你了。”

段雲嶂沉默了。

這一生平和的小黑胖，如何能明白他的心？那麽逆來順，從來不需要麵臨像他這樣的抉擇。

冰冷的夜風吹來，他清醒了大半。

“你懂什麽？別人加諸你上的不公，你可曾抗爭過？你可曾為了什麽人而努力過？你沒有。你如何明白我的心？”

金被他問住。是啊，不懂段雲嶂。一直以來都是段雲嶂在照顧，何嚐為他做過什麽。是風浪中一葉浮萍，勉強靠岸已是不易，偶爾調♪戲一下浪中魚蝦便覺十分愜意。而他生來就要是海中瑞，要力挽狂瀾，要讓那迷霧散去，要將那浪尖鏟平。

劉大夫人說，每個男人在一生中，都會有極其潦倒和自我厭棄的時候，隻要過了這個坎兒……

隻要過了這個坎兒。

那麽也不介意作為浮萍，為瑞梳理一下皮。

拉起段雲嶂的手：“我信你。我信你無論想做什麽，都一定做得。江山也好，佳人也好，慢慢來，終究有一天是你的。”懇切得幾乎以為自己要哭出來。

“你信我？劉黑胖，你的相信，值幾個錢？”段雲嶂卻不買賬，隻鄙夷地冷笑。

金沒有被他的冷笑嚇倒，在這樣的境下莫名地燃起了些鬥誌，越挫越勇。默默起狐皮的大氅，一腳踩上亭子的邊緣。

段雲嶂愣住：“你要做什麽？”

金恍若未聞，扶著亭柱將另一隻腳也踏了上來。隻消向前一挪，便會跌結著薄冰的太池中。

對段雲嶂一直存著一份虧欠，是因為他百般的袒護麽？或者是因為那雪地裏馬背上套在手腕上的木鐲？又或者，是因為多年前在魏太傅堂上掩護的那一句話。想是敬重這個年的，他正直而磊落，卻不迂腐。他比勇敢，比強大。

“段雲嶂，你被迫娶我，又被迫舍棄你的心上人。這些不是我的罪過，可是你要恨我，卻也是理所應當的。不過我知道，此刻我若是跳下太池，你依然會救我。這就是我對你的信任。”瞄了瞄還漂著些浮冰的水麵，心中有些發怵，腦子卻開始發熱。

段雲嶂的臉白了幾分：“劉黑胖，你瘋了麽？”

金強撐一氣勢站在高，臉上的神凜然不可侵犯。

“我讓你看看，我的相信，值幾個錢。”

他不是說不曉得努力也不曉得抗爭麽，就抗爭一回給他看看。

咚的一聲，太池上的薄冰碎了，水花四濺，而亭中，隻剩下段雲嶂一人。

皇帝陛下因醉酒而略有些昏沉的腦子，足足反應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

池上的夜風再度給他的神智增添了一清明。段雲嶂慌了，連忙衝到亭邊：“黑胖？”

池中並沒有人頭浮上來。

段雲嶂當機立斷，下外袍便跳進池中。寒冬臘月，池水冰寒刺骨，他水的那一霎那，險些窒息。

然而他無暇顧及許多。他的心被巨大的恐慌占據。如果小黑胖死了，該怎麽辦？

如果小黑胖不在了，怎麽辦？

這世上有不計其數的帝王將相，才子佳人。而劉黑胖，隻有一個。

無辜黑胖遭水浸

段雲嶂想，他或者是瘋了。

深夜，他抱著漉漉冷冰冰的小黑胖的，衝進香羅殿。而他的心，似乎在他跳進太池的那一霎那就沉了水底，再也沒有浮上來。

金說，相信他。

他知道從來不會蠢到用自己的生命來做賭注，說相信他，就是百分之一百地相信他。

多麽不可思議。連他自己都無法這樣地相信自己。

這個夜晚，香羅殿人仰馬翻，燈火通明。風月領著人擁上來，要為皇帝陛下和皇後娘娘換上幹暖的服，卻隻能見到皇帝陛下木然坐著，一手抓著皇後娘娘的手，死也不放開。

華太醫從被窩裏被挖出來，連夜宮，見到這樣的景，一時也犯了難。明明昏迷不醒的是皇後娘娘，為何皇帝陛下的臉卻蒼白得嚇人？

華太醫分別為二人診了脈，這才稍稍定下心來。

“皇上，娘娘了風寒，需要調養數月方可痊愈。”

“那皇上呢？皇上子如何？”風月在一邊擔心地問。

“皇上子強健，雖然落水，卻並無大礙。微臣開上一副驅寒的藥，皇上服下便可。”◤思◤兔◤網◤

聽了這話，皇帝陛下卻久久沒有反應。過了許久，他才幹地啟：

“會死麽？”

華太醫一愣，以為皇帝陛下沒有聽明白他的話：“娘娘了風寒，隻是需要調養。”

“朕問你，會死麽！”皇帝陛下倏地轉頭，一雙眼睛如刀刃一般。

華太醫嚇出了一冷汗：“皇上！娘娘隻是了風寒，一般……不會危及生命。”

“一般？那就是說，依然有生命危險了？”

“……”華太醫吞了一口口水，覺得這個時候和皇帝陛下講道理，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隻要按照微臣所開的方子細心調養，娘娘定會無礙。”

一旁早有人送上薑湯來，段雲嶂眼睜睜地看著風月給金喂下去，這才接過來自己那一份，一口灌下。

風月著這帝後兩人，幽幽地歎了口氣。

這夜香羅殿中無人眠，而皇帝陛下執著皇後娘娘的手，直至天明。

昏迷了不知多久，金噌地坐起來，迷迷糊糊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