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落, 兩人之間陷了詭異的寂靜。
向歌幾乎目瞪口呆,手機差點沒從手里下去掉在地毯上。
這邊手里的包剛丟在茶幾上, 人還沒等坐進沙發里, 膝蓋微弓,屁撅著, 撅到一半, 整個人都停住了。
周行衍語速很慢,四個字, 五秒鐘的時間。
向歌開始懷疑,覺得自己剛剛是不是出現幻覺聽錯了。
本就是隨口一問調戲一下的。
甚至已經做好了被他冷淡嘲諷的準備。
向歌扎著馬步眨眨眼, 緩過神來坐回到沙發里, 大發酸, “嘶”了一聲。
再開口,好像連聲音都變得輕慢小心了,“那我等你過來?”
“嗯。”他語氣聽起來還沒太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的樣子, 沒什麼太大異常。
向歌想了想,又問:“我們一起吃個晚飯?”
周行衍又“嗯”了聲, 頓了頓,“我把你的止痛片給你送過去。”
“……”
向歌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前段時間例假的時候,這人兇殘又無的把的止痛片全部搜刮了個一干二凈, 連廚房收納盒里的兩盒都沒放過。
向歌長抬起來,側靠進沙發里,幽幽道:“學長,我覺得你變了。”
周行衍那邊低低笑了聲, “怎麼變了。”
“你現在還會給我送回來了,我以為你直接丟垃圾桶里了呢。”
周行衍沉默了一下:“本來是已經丟垃圾桶里的,我又翻出來了。”
“……”
向歌:“要麼你還是別給我了吧。”
說是說,向歌電話一掛斷,當即就撲騰著蹦起來了。
把手機隨手丟在沙發上,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蹬蹬蹬跑到臥室梳妝臺前,對著鏡子左看右看。
職業特,向歌工作的時候的妝有的時候日常度實在不太高,一般拍完一結束,嫌一層層糊在臉上難,就都會干脆直接在公司就卸掉了。
此時鏡子里的人一臉的素面朝天和對視,五倒是沒什麼大問題,只不過因為常年養的習慣夜貓子屬還有工作原因,眼底有一點淺淺的黑眼圈。
皮倒是沒因為這樣變差,這是一直很是引以為傲的一點。
人是種十分自欺欺人的生,就現在,明明知道自己生病發燒時要多丑有多丑的憔悴樣子早就已經被看到過了,再見面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在意自己的樣子。
尤其是這種,非常有儀式的,兩人提前約好了的形式。
向歌趴在梳妝臺前盯著鏡子里的人看了一會兒,指尖扣著桌沿敲了兩下,想到晚上還會出去吃飯,還是起去洗了把臉,開始護上隔離底。
本來就是晚上了,又有點嫌麻煩,干脆省了很多步驟,妝也化得淡,時間還早,也不急,慢悠悠化完,盤坐在沙發上看起了視頻。
幾個食視頻看完,時間已經五點半了,向歌看著差不多了,關掉了視頻進屋去換服。
結果人剛換完服出來,門鈴就響了。
向歌沒想到周行衍會來的這麼快,“咦”了一聲,一邊把長發從領口抓出來一邊走過去,也沒看,直接開了門。
低垂著頭,一邊整理頭發一邊抬起頭來,“你好快啊——”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門口站著的男人,穿著一件灰的外套和淺藍牛仔,外套有點舊,袖口和角都被磨得泛起了點邊邊,牛仔洗的發白。
腳上一雙運鞋,鞋面臟兮兮的,然而鞋邊卻干干凈凈,似乎是被特地刷過了一樣。
他頭發剪得很短,皮黑,很多皺紋,看起來像是缺乏水份干涸皸裂的大地,整個人看起來蒼老黯淡,一雙黑眼卻亮得驚人。
向歌整個人像是被釘在原地一般,眼神有點空,瓣蠕了下,沒能發出聲音來。
男人了,似乎有些局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好久不見了啊,寶貝。”
一句話,像是開關被按下了一樣,向歌回過神來,下意識想關門,被人眼疾手快一把抵住了。
向霖角垂著,咧出一個不太像是笑的笑容出來,聲音有點嘶,“這麼多年沒見,你都不想爸爸嗎?”
向歌抓著門把的手指僵,骨節開始泛白,抿了抿,沒說話。
向霖手里抓著本雜志,到面前來抖了抖,“真沒想到我兒長大以后出息了,當明星了?”他歪著頭,一字一字念著封面上的專訪名,念完抬起頭來,“模特?”
向歌面無表看著他,“和你有關系嗎?”
他表看上去完全不在意,“怎麼跟爸爸說話呢,沒大沒小的。”
眼前這張臉悉又陌生,向歌只覺得渾脈仿佛被凍結凝固住了一般,指尖開始發麻,里有什麼東西咆哮著向外沖撞。
深吸口氣,強下深骨髓的異,冷冰冰看著面前的人開口:“你怎麼找到這里的。”
他看到了雜志,找得到的公司還在接范圍,但是此時這人甚至鬼魅一般出現在了家門口。
向歌渾發冷,不安全驟升。
“你跟蹤我?”
向霖依然笑著,語調平和:“你別那麼張,我就是來看看我兒現在過得好不好。”
“是嗎?”向歌眼睫低垂,“那你現在看見了,慢走不送。”
對于的惡劣態度,男人完全無于衷。
他甚至視線越過,平靜的打量起了向歌家。
很簡潔的裝修,墻壁漆的白,沙發很大,上面搭著幾件服,看起來十分舒適,到都是的靠墊,大塊的地毯上散落著各種雜志,大落地窗前一排吊植,綠的葉飽滿,蜿蜒垂下。
他前傾,人也往里走了兩步,向歌渾繃,著門把手的手沒松,站在原地一不,沒有后退讓路的意思。
向霖有點訝異的低頭看著,無奈苦笑了下,“爸爸好不容易才見你一面,你都不讓我進去坐坐嗎?”
冷冷看著他,黑眼里毫無緒波。
向霖站回到門邊,手指在木制的門框上緩慢索著,說,“歌兒現在長大了,叛逆起來比以前還不得了,不記得小的時候坐在爸爸脖子上吵著要吃這個那個的時候了?”
向歌拼命保持冷靜未果,頭腦里有一自始至終繃著的弦隨著他這句話“嘣”的一聲斷開了。
忍無可忍,忽地松了手,退了一步拉開距離,聲音拔高,“你到底想干什麼啊!”
向歌牙齒咬合,手握拳,指甲幾乎嵌進了掌心。
從來沒怕過他。
記憶的最開始,向霖好像也是有和其他父親一樣的時候的。
下班回家也會給買吃的,也會笑著一把把抱起來,休息的時候也會帶出去玩。
向歌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記事了,那個時候是快樂的,雕玉琢的小娃娃,媽媽漂亮的像個仙,爸爸是厲害的警察。
一切好像都很好,好到讓可以忽略掉偶爾聽到的爸爸媽媽的爭吵,約約的兒子兒之類的字。
是從什麼時候變得不一樣的,向歌已經記不清了。
只記得向霖從失業以后開始,酗酒,猜忌,懷疑,逐漸愈發扭曲的臉。
但是至那個時候,向霖還稱得上是正常的。
蘇靜年輸了司走的時候,向歌第一次哭。
小小的孩子,哭著抱著媽媽,不肯撒手,嗓音稚,哭得沙啞問,“媽媽,是不是因為我是孩子?”
十二歲的孩,懵懂也清晰地意識到了發生了什麼。
是因為是個孩兒吧。
因為是孩兒,所以爺爺都不喜歡,好像在的記憶里,從來沒見過爺爺的笑臉。
因為是孩兒,所以爸爸會和媽媽吵架,會越來越不喜歡,會突然發脾氣說怎麼就生了這麼個累贅。
蘇靜年也在哭,哭著抱著,說會來接,說會變得有能力保護。
向歌就突然安靜下來了。
小姑娘抹掉臉上的眼淚,抬起手臂來抱著,安似的,說,“媽媽你別哭,你走吧。”
的媽媽不應該是這樣的。
的媽媽是見過的最好看最好看的人,應該每天都快快樂樂,開開心心,而不是被這樣的日子磨得黯淡了芒。
已經長大了,能夠自己照顧自己。
不能拖累媽媽。
那是向歌第一次哭。
也是最后一次。
也是那一天,向霖第一次打。
怕疼,小時候地上摔一下膝蓋磕破一點皮都疼得紅了眼眶,可是面對后來的向霖,從來沒哭過。
反抗過,報過警,求助過鄰居和醫院,死咬著罵他,唯獨不討饒,也不哭。
從來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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