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中也在清平路上，離岑矜的婚房并不遠。

起初與吳復選擇定居這里，也是提前為孩子上學考慮，不曾想才為將來籌劃奠基，兩人就面臨分道揚鑣的局面。

途經小區南門，再往西開五百來米，就抵達宜中。

這是一間初高中相輔相的百年老校，坐擁全省最為優質的師資與生源。

好木無爛果，家長們破頭皮也想將孩子往里塞，可以說，為宜中的學生等同于一腳踏進名校門。

來時一路，岑矜叮囑了李霧不注意事項，年都一一應下。

對李霧還算放心，這孩子踏實訥言，不是那種熱衷表現多說多錯的頭男生。

宜中石柱高立，門森嚴。

因與齊老師提前通過氣，剛與門衛打了個照面，對方就問：“你是找齊主任的吧。”

岑矜點頭。

門衛當即打開移門放行，并指了個地下停車點。

岑矜道謝，緩緩往里開。

車往下行，四周逐漸昏暗起來，岑矜轉臉觀察起李霧神態：“張啊？”

李霧點頭：“有一點。”

“別怕，”岑矜打著彎，安道：“只是去見一位老師，他問什麼你答什麼就行。”

岑矜問：“你數學績怎麼樣。”

李霧說：“一般。”

“過會可不能這樣回答那位老師，”岑矜鼓勵起來：“要自信一點。”

“……要怎麼說。”

“‘還不錯，是我最好的一門’，”岑矜舉例，挑了下眉：“我翻過你卷子，數學績似乎不錯，應該是你最好的一門吧。”

“不是，”李霧否認：“是理。”

岑矜有條不紊倒著車：“這不就自信起來了嗎？”

李霧悶聲不答。

岑矜踩腳剎，“不過今天要見的老師是教數學的，他帶出過不國際奧數冠軍。”

李霧抿了抿：“嗯。”

岑矜解開安全帶，再次看向他：“李霧，你說過謊嗎？”

年搖搖頭。

岑矜咬了下：“那就說，‘數學是我最喜歡的一門學科了’，這種稍微討巧點的話總說得出來吧。”

李霧哽住，沉聲道：“最喜歡的也是理。”

岑矜啞然失笑：“隨便你。”反正吃虧的不會是，只會是這個不知變通的軸小孩。

兩人下了車，一前一后走出地庫。

岑矜有些張，一直在輕微地深呼吸。

鮮獨自面對一些重要的人或事，即便是工作相關也有自己的小組和團隊，大家有商有量地定方案出果，做的deck①基本由吳復闡述。

此時正值上課時分，校園走道上一片清凈，只有樟葉輕響，鳥雀啁啾。

遠方場如茵，傳來學生們整齊劃一的喊號。

這聲音約模糊，卻足以讓李霧的心跟著沸騰，好像自己已為他們當中一員，圍著跑道恣意狂奔，不知疲倦。

但這種心靈的共，于岑矜而言已經很遙遠了。短短一瞬，收回目，踏上文知樓的石階。

齊主任的辦公間在二樓。

停在大廳，岑矜又與他通了個電話，并依照他給的路線找到他的位置。

辦公室門敞著，里面談笑風生，男皆有，宜市話與普通話相摻雜，聽著頗為親切。

岑矜叩了下門板，議論聲戛然而止。

岑矜調整好笑容，確定弧度適宜，才往里探，自報家門：“打擾一下，我是來找……”

只一眼，辦公桌后的中年男人就認出來：“老岑兒是吧。”

岑矜眉眼彎彎，點了下頭：“齊老師，您好。”

“進來進來，你快進來，小孩人也過來了麼？”著灰藍襯的男人忙招呼起來，攏他桌旁閑侃的幾位教工也四散歸位。

“對，帶過來了。”岑矜回了下頭，示意后的李霧跟過去。

注意到年，齊思賢愣了下，隨即彎眉梢，“是他吧，聽你爸說李霧是不是？”

李霧頷首，旋即想起岑矜刻意提醒過的多回話別就知道點頭搖頭，立馬喚道：“齊老師好。”

他吐字清晰，音干凈，全無囫圇之。

“哎，好，”齊思賢笑起來，抬頭打量：“個頭高。”

岑矜附聲：“前年還都沒我高呢。”

齊思賢說：“人也清爽，比我班里那幾個沒事就捯飭發型的男孩子好多了，”想想又來氣冷哼，“心思不多花學習上，要去當明星啊。”

“我聽我爸說您帶的班一直是全校第一，”岑矜運用著父親給的部分信息：“可能學習上已經穩扎穩打，小孩們就開始琢磨怎麼提高班級平均值了。”

齊思賢眼聽得笑：“績出就行，長得是人是鬼我無所謂。”

他不多扯，將重點拉回來，問李霧：“你以前是在濃溪讀書？”

李霧說：“嗯。”

齊思賢點頭，考慮到辦公室人多眼雜，遂發出邀請：“我帶你們出去逛逛吧，悉下校園環境。”

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岑矜眼一亮，欣然應允。

三人一道下去，穿過花圃中央的校訓碑文，齊思賢介紹起教學樓來。

岑矜不時應和幾句，李霧全程安靜聆聽。

途經一樓教室時，里邊學生都跟鵝群似的興致朝外張。

下一刻，講臺后的老師厲聲呵斥，他們又齊刷刷回脖子。

岑矜注意到他們統一的著裝，著聲問：“齊老師，你們這邊校服需要訂制的吧。”

齊思賢說：“對，明天搬好宿舍，你帶李霧去總務量下尺寸，下禮拜這時候就能拿到。”

岑矜道了聲謝。

齊思賢問：“小岑，你之前在哪讀的高中？”

“附中。”

“你爸沒眼，”齊思賢哼了聲：“那時怎麼不把你安排到我這來，叔叔也好多照應。”

岑矜微微笑：“主要學校太好，他怕我力大。”

“附中競爭力就不大了？你們吶……”齊思賢嘆，言又止，終究還是說了：“你和你爸都是大好人，一般人做不到這樣，做不到這種程度的。”

岑矜練地應對：“那也是有您幫忙，不然我們也有心無力。”

齊思賢瞥瞥側年：“李霧學理，我看要不就把他安排到十班去，那個班還不錯……你們準備讓他走讀還是住宿？”

岑矜回：“打算讓他住校。”

“這樣好，”齊思賢認可：“校園氛圍好，在學習上也更專心。”

話落，男人指向一：“那兒就是學生寢室，條件還不錯。”

岑矜循著他示意的方向去，幾棟高樓林立，冷灰調，好似肅穆的兵衛。

岑矜問：“方便進去看看嗎？”

齊思賢頷首：“可以。”

簡單參觀完男寢，岑矜對要給李霧置備的用品大致有數，才放心走出宿舍樓。

接下來是鐘樓，食堂，育館，科技樓，實驗樓……設施應有盡有，即便只是略一掃，也能人到校園面積之廣與教育者的用心良苦。

岑矜好奇：“宜中是不是擴建過，我之前來過，好像沒這麼大。”

齊思賢說：“對，15年的事了，第二年要擴招，還調來不新老師。”

岑矜略有憾：“可惜您現在教高三，李霧要能去你班上就好了。”

“不是沒機會，”齊思賢拍了下李霧肩膀：“好好學，高三前還有一次升班機會，高二下學期期末考年級前三十，高三就可以進實驗班，指不定就來我班上了。”

岑矜含笑瞧了眼李霧：“那他要很努力了。”

李霧不知作何反應，把無聲當應肯。

齊思賢不是沒見過貧困生，但李霧頗合他眼緣。

單看外在，他并不能從這孩子眼底尋見多芒，就是那種對未來充盈著求與企盼的閃閃熠熠。但他并不頹靡，整個人由而外地被一種深沉堅忍的氣息所裹挾，這種意志力也許比單純的求更能驅人前行。

李霧有子他喜歡的勁，齊思賢瞧著舒服，不由問：“你數學績怎麼樣啊。”

該來的還是來了，岑矜暗把汗。

李霧頓了下，說：“一般。”

岑矜噎了下，心頭長嘆。

下一刻，又聽見年聲音：“我很喜歡數學，我會努力學好。”

“好、好！”齊思賢喜笑開，“我對你有信心。”

——

與齊老師道別后，岑矜心舒暢，連步伐都輕快不。

這陣子總憋著惡氣，五臟六腑都了擁堵的車道，此刻終于疏通，連空氣都加倍清新。

“我們等會回家吧，吃飯慶祝下，”出了校門，岑矜這般提議：“明天就要搬到學校，時間比較趕，我們先去商場買點東西。”

“好。”李霧極提出質疑或異議。

雖有虧欠，但當下的他能力有限，能做的也只有聽話，給岑矜添堵。

紅燈時，岑矜手點著方向盤，明知故問：“不是就喜歡理嗎？”

李霧：“……”

他安靜須臾，很正經地解釋：“數學是理的研究手段和工，分不開。”

“那之前跟我杠什麼，”岑矜斜他一眼，氣笑不得斥道：“在我面前還裝起來了。”

李霧雙閉。

“說話。”

“對不起。”

“要你道歉了？”

“……”人的脾氣來勢洶洶，李霧攥拳，手心幾要出汗。

車里安靜了會，岑矜又變得語重心長：“要好好讀書知道嗎？學習機會得來不易。”

“好。”

“數學績一般就要多下功夫。”

“嗯。”

“下次不能再這樣了，尤其是大人給你建議的時候。”

“好，下次不這樣了。”他都乖乖應聲。

“這還差不多。”岑矜總算滿意。

車安靜下來，久違的愉悅將李霧心臟托起，變得輕盈。他轉頭看向窗外，兩旁大廈居高臨下，集的窗如同鉆石切面，閃爍著冷的，可他的抵與不適卻在淡化。視線里，一只不出名字的灰飛鳥穿梭在樓宇間，而后振翅直上，翱翔天際，他覺得它就是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①deck：其實就是ppt，外企廣告公司喜歡使用的說法，接下來我會慢慢介紹清楚主的工作容與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