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火鍋吃完已經八點多, 街上流溢彩，城市燈火通明。

大家都喝了點酒，順路的一起坐地鐵或打車走, 陶婷讓部門里的三個男孩分別送一組, 到家以后別忘了報個信。

宋青青喊了家里的司機來開車，江蓁跟著走。

最后只剩陶婷落了單, 說有人來接, 江蓁本來想八卦一句誰, 但話還沒出口就被宋青青拉走了。

車上，江蓁宋青青，忍不住好奇問：“陶婷不單麼？誰來接啊？”

宋青青專注于手游, 頭也沒抬地說：“領導的事你管。”

江蓁扁扁：“我關心不行啊？”

到家后江蓁和宋青青告別，下了車抬頭一看卻懵了。

二樓的燈怎麼開著？早上走的時候沒關嗎？

心里疑著上樓, 到家門口摁下碼拉開大門。

江蓁一只腳邁了進去, 另一只腳卻僵在了原地。

四目相對的時候, 才恍然意識到，和周晉安上一次見面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

他什麼時候戴上了眼鏡、剪短了頭發，臉還瘦了一圈, 和記憶里的樣子有了不算小的出。

“回來啦？”周晉安先開口，端著一碗剛洗好的草莓坐在了沙發上，絡地好像他就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江蓁進屋關上了大門, 的聲音還沾著屋外的寒氣, 聽上去并不歡迎他的到來：“你怎麼進來的？”

沒等周晉安回答，江蓁又接連拋出兩個問題：“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的？你來干嗎？”

周晉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面對江蓁已經顯現出的慍意，他語氣溫和、條理清晰地給出回答：“我來金陵出差，順道過來看看你。地址是阿姨告訴我的, 碼我猜了兩遍，猜對了就進來了。你把我的聯系方式都拉黑了，我沒辦法提前告訴你。”

江蓁邁步走進去，視線落在玄關旁邊的黑行李箱上。

周晉安的行李箱用了好幾年了，周邊磨損地很厲害，上面還留著江蓁隨手粘上去的紙。

假如周晉安把這間屋子都逛了一圈的話，他會發現這里已經沒有有關他的任何東西了。

他突如其來的到訪對江蓁造不任何驚喜，只是覺得有些可笑。換了鞋掛好包走進客廳，話里帶著譏諷：“我來申城快兩年，你也沒來周邊出差，這還是你頭一次來看我，在我們分手之后。”

“蓁蓁。”周晉安仍舊親昵地喊，向前邁了一步張開雙臂。

江蓁往后退，躲開他將要落下來的擁抱，反問他：“你說我賭氣，你自己不是也一樣嗎？”

懷里落了空，周晉安收回手，他沒有回應江蓁的質問，再聊這個又得吵，他今天不是來讓這段關系更糟糕的。

江蓁也不想和他吵，這一天已經夠累了。疲憊地呼出口氣，像從前的無數次一樣微微仰頭看著周晉安，只是眼里再沒有笑意，說出口的話也冷冰冰的:“沒事的話我要休息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江蓁。”周晉安手握住的手臂。

江蓁甩開，側躲了躲拉開兩個人的距離，的耐心快消耗殆盡，再開口的時候眼眶紅了一圈，每個字都咬得很重：“你不想我報警說有人私闖民宅吧，周老師？”

周晉安擰眉看著，想說的話終究還是咽了回去，半晌他點點頭：“你早點休息，我們明天再聊。”

房門落上鎖，周晉安走了。

江蓁長嘆聲氣，放松肩背癱坐在沙發上，抬起一只胳膊擋住眼睛，腦子里糟糟地冒出好多事，得頭疼。

和周晉安應該有一年沒見了，連分手也是在電話里完的。

分的不算干凈，有些話沒聊明白，在江蓁這里他倆已經徹底game over，但對周晉安而言似乎這只是又一次的中場暫停。

江蓁從包里出手機，在黑名單里把他釋放出來，點開聊天框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江蓁：明天見吧，我公司樓下的星克。】

對方立馬就回復了。

【周晉安：好，今天是我不對，你早點休息。】

江蓁摁熄屏幕放下手機，剛要起去洗漱就聽到電話鈴聲響起。

是媽打來的，江蓁摁下接聽把手機放到耳邊。

“喂，媽。”

“蓁蓁啊，在干嗎呢？”

江蓁眼睛，打了個哈欠說：“準備洗澡睡覺了。”

“晉安在不在你那兒啊？我讓他給你帶了兩瓶醬牛，你記得放冰箱里啊。”

電話那頭媽喊周晉安的語氣親昵，是還把人當婿看呢，不然也不會把的新家地址給他。

一直沒聽到江蓁回話，江母連續“喂”了幾聲，察覺到氣氛不對勁：“怎麼了呀，和他又吵架啦？蓁蓁，你也要懂點事了，是折騰不起的。”

江蓁一瞬間無奈地有些想笑，深呼吸一口氣，卻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和憤懣：“我不懂事？我真不懂事嗎？我就是太懂了我才跟他過不下去了！”

最后一句近乎是吼出來，說完江蓁就掛了電話，把手機靜音扔到沙發上，不想再去管它。

空氣里留著周晉安上的男士香水味，是江蓁以前送給他的，CREED銀山泉，純凈的泉水摻雜柑橘、茶香和黑醋栗，清冽又溫。

以前再喜歡這味道，現在也只覺得嫌惡。江蓁踩著拖鞋從浴室架子上拿了一瓶的香水，打開蓋子對著空氣就是一頓猛噴，等覺得馥郁的花香已經徹底覆蓋殘留的男香才罷休。

茶幾上放著一碗草莓，已經摘掉了葉子，掛著水珠，鮮紅飽滿。江蓁抄起那碗剛要倒進垃圾桶，想了想還是不能浪費糧食，辜負誰也不能辜負丹東大草莓。

抱著碗盤坐在沙發上，一口一個把草莓全吃了。

把空了的玻璃碗拿到廚房洗干凈放回架子上，江蓁還是覺得心里不舒坦，把目落在大門的碼鎖上。

新家的碼換過，不是以前常用的，但是周晉安仍舊能夠輕易猜出來。

他們在一起五年，對彼此的喜好和生活習慣了如指掌，這個事實像一小刺卡在江蓁的嚨口，拔不干凈，存在著又讓人膈應。

江蓁蹲在門口對著那鎖研究了半天，終于妥協，確認自己把更換碼的步驟忘得一干二凈。

回屋拿手機，點開微信找程澤凱求助。

【江蓁：門鎖碼怎麼換來著？我忘記了。】

等回復的過程中江蓁又回到門口，一個人瞎搗鼓，什麼鍵都試著按按，門鎖嘀嘀嘀地直響。

大概是兩分鐘后程澤凱回了消息。

【程澤凱：阿秋在家，我跟他說了，你等等，他馬上來幫你。】

江蓁剛看完屏幕上這行字，就聽到樓上傳出開門聲。

還沒等反應過來，季恒秋已經站到了的面前。

他穿著衛和運，踩著一雙灰拖鞋，很居家的打扮。

“要改碼？”季恒秋問。

江蓁絞著手指點點頭，做了虧心事，心虛不敢抬頭看人家。

季恒秋走到門前，江蓁立馬往旁邊退了一步給他讓位置。

“按這里。”季恒秋一只手著口袋，在頁面上摁了兩下。

江蓁站在他左后方的位置，盯著他臉看，本沒注意他手上怎麼作的。

沒兩秒，季恒秋轉頭對江蓁說：“來輸新的。”

“哦哦。”

江蓁出右手食指，猶猶豫豫輸了好幾遍還是沒摁下確定。

慣常用的數字和值得紀念的日子，周晉安統統知道，想要找到一個記得住他又猜不出來的太難了。

刪刪改改了半天，江蓁有些不耐煩了，心里一躁，抬頭問季恒秋：“你生日什麼時候？”

季恒秋正抱著手臂看別等輸好碼，沒想到會被問這個問題，懵怔地轉過頭指著自己問：“我？”

“對，你。”

季恒秋老實回答：“五月二十。”

江蓁問：“八七年五月二十？”

季恒秋點頭：“對。”

“八七年五月二十。”江蓁嘀咕著重新輸好數字，摁下確定鍵，抬頭問季恒秋：“下一步呢？”

季恒秋看著，目卻沒有聚焦，神呆滯。

江蓁提高聲音又問一遍：“然后呢？”

再開口的時候季恒秋都有些結了，他語無倫次地回答：“啊，那個、再、那個再輸一遍就好了。”

江蓁按照要求再次輸了一遍：“這就改好了對吧？”

季恒秋：“改好了。”

江蓁朝他笑笑：“謝謝你啊，麻煩了。”

季恒秋結滾了滾，說：“不麻煩。”

江蓁揮揮手：“那，再見，晚安。”

“再見。”

話音未落季恒秋就倉促挪開視線，轉上樓。從剛剛開始他整個人就變得魂不守舍，上樓梯的時候腳沒抬高磕在臺階上還差點拌了一跤。

看他搖晃著踉蹌一下，江蓁把那兩個字還了回去：“小心！”

季恒秋重新站直，在原地調節好呼吸，他清清嗓子，若無其事地繼續上樓。

等回到自己家，季恒秋邁著大步徑直走向冰箱拿出一瓶啤酒，拉開拉環就往下灌。

冰涼的流過膛，有如鎮定劑短暫發揮了效力，季恒秋深呼吸幾下，試圖穩住越發不可控的急促心跳。

什麼況下一個人會用另一個男人的生日做碼？

季恒秋覺得腦袋脹得發暈，一罐啤酒喝完，他扁易拉罐丟進垃圾桶。

十一月的申城，夜晚十點，寒風凜凜，刮得玻璃窗打。

在這大冷天，季恒秋先是一口悶完了一罐冰啤酒，接著又穿著單跑到臺吹夜風。

手指凍得發紫，循環也在減慢，季恒秋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可以讓自己恢復如常，不再滿腦袋只剩下一句——“完蛋，是不是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