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疏雨緩緩抬起頭的那刻,周雋的目也從工位上嗡嗡震的手機,慢慢掃向了那張比手機更加大為震的臉。
兩道視線隔著流的冷氣逆向錯,嚓一下炸開噼啪火。
孟疏雨殘留的睡意瞬間跑空,約從周雋眼里看到了一帶著嗤嘲的笑。
像是對這漁場管理技的評價。
“……”
一通電話響停,辦公室里唯一的聲源也閉了麥。
只有頭頂中央空調的出風口還像無事發生般往外送著冷氣,吹得人背脊一陣陣發涼。
孟疏雨看了眼周圍陸續醒轉的同事們,著頭皮從躺椅上站了起來:“周總您……找我嗎?”
周雋挪開了握在耳邊的手機:“你說呢?”
……我說,我說你找得可真不是時候。
孟疏雨干地笑了笑:“您找我什麼事?”
“看郵件。”周雋言簡意賅地丟下三個字,轉離開了辦公室。
孟疏雨下意識想跟上去和他解釋解釋,抬腳邁出一步,察覺到旁探究的目,又把腳收了回來。
轉過頭對全程一頭霧水的馮一鳴笑笑,若無其事地撥了撥自己額前的碎發,鞋尖一轉走回了工位。
低頭瞟見手機屏幕上那行扎眼的備注,孟疏雨閉了閉眼,重重按下刪除鍵。
「如果我有罪,請讓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讓我姐妹給我的頂頭上司改了個備胎專屬備注,還被我的下級當著我上司的面傾朗讀。」
「陳杏,你實話說,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嗎?」
——十分鐘后,弄明白前因后果的孟疏雨對著電腦鍵盤噼里啪啦一頓敲。
然后收到了滿屏的“哈”。
陳杏:「那天晚上你喝那樣,我怕你把紙條弄丟就先給你存手機里了嘛,那當時又不知道他什麼,后來也沒想起來這事……」
孟疏雨:「嗯,你沒想起來,你顧著追我這都市狗連續劇了。」
陳杏:「誰說不是,欸你還沒講他什麼反應呢,是不是氣死了?」
不遠的打印機剛好在這時候停止了運作。
孟疏雨把微信界面最小化,走到打印機邊上取出資料,邊往回走邊確認順序,經過唐萱萱工位,順手拿起了桌上的訂書機。
唐萱萱抬頭瞅瞅,低聲說:“疏雨姐,又有誰搞小作了嗎?”
“嗯?”
“我剛一醒來就看周總和早上被攔門那會兒一個表……”
孟疏雨裝訂的作一頓。
剛大腦宕機了會兒,沒太完整捕捉周雋的表,現在回想一下,也許是遇見周雋總是晴天也霹靂、雨天也霹靂,每次都因為自己心虛,自發夸大了他的緒。
但照旁觀者清的角度看,周雋看和看早上那道閘桿是一樣的——
就像上了個手段低級的小學,好笑嫌棄,但又談不上氣,純當看了個樂子,本沒把放眼里。
還好剛才沒去解釋,不然倒像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孟疏雨皺眉看了眼手中的資料,遞給了唐萱萱:“周總要的資料,你給他送去。”
“好。”
唐萱萱起接過,又聽孟疏雨補充了句:“下午你坐周總辦公室那隔間去吧。”
周雋的獨立辦公室附帶一個隔間。
一般來說,周雋人在辦公室的時候那邊都得坐上個人。
唐萱萱前幾天看孟疏雨在那邊添置辦公用品,本來以為打算自己坐鎮。
當然了,孟疏雨也不是隨時都在總經辦,忙起來讓文替上也很正常。
唐萱萱點點頭送資料去了。
孟疏雨坐回工位,重新打開了和陳杏的對話框:「你這一問,他好像算不上生氣……」
陳杏:「你是很想被開除嗎?」
孟疏雨:「?」
陳杏:「那他沒生氣你怎麼還憾的樣子。」
孟疏雨:「不是,我就在想,正常男人被這麼備注不都該生氣一下?」
陳杏:「不是正常男人都該生氣,而是對你有意思的男人都該生氣。」
孟疏雨:「你說的對。」
陳杏:「不過你說的也沒錯,因為正常男人被你投懷送抱過,一般都會對你產生意思。」
陳杏:「所以這男人,嘖,是有點不正常。」
“……”
孟疏雨本來都沒多想,被陳杏這麼一說,心還復雜起來了。
幸好周雋下午一直安安靜靜的,沒再來找。
就在工位上為明天的經營分析會做準備。
傍晚時分,夜幕初降,辦公室頭頂的應燈自跳亮。
孟疏雨從一堆數據資料里抬起頭來,眨了眨酸脹的眼,拿上杯子去了趟走廊里的茶水間。
站在茶水間窗前活頸椎的時候,聽到后傳來一道悉的男聲:“疏雨?”
孟疏雨回過頭去,看到了林舜之。
“還記得這頸椎呢?”林舜之笑著從門外走了進來。
孟疏雨剛活絡完的頸椎僵了下。
林舜之就是當初把招進森代的HR,那位因為啃了個被淘汰的曖昧對象。
不過當年初職場,考慮到辦公室的麻煩,和林舜之的曖昧本來就有點塑料,兩人都在“況不對隨時撤退”的觀狀態。
后來林舜之察覺到的疏遠,也就自然而然淡化了和私下的聯系。
沒捅破過窗戶紙,當然談不上鬧僵,時隔三年,過去的事早就翻篇,所以孟疏雨這次重回森代和他打過幾回照面,也沒覺得兩人有什麼芥。
直到此刻,林舜之提了句“還記得這頸椎呢”。
孟疏雨才恍惚記起,這頸椎好像是他當初私下教的。
只是覺得有用,所以一直用著,和念舊可八竿子打不著邊。
孟疏雨掩飾了那點僵,笑著說:“習慣了,總部也流行這個。”
林舜之點點頭晃了晃手中的檔案袋:“章蓋好了,給你送過來。”
“麻煩您了,還親自跑一趟。”孟疏雨擱下水杯來接。
“這不順便跟你確認下周總的行程,周總明天開完會沒其他安排吧?”
林舜之現任人事經理,因為人資部長暫時空缺,他算是人資的第一把手,按理得出席明天的高層會議。
但九月份的校招早就敲定了日程,林舜之明天得出外勤,只能另換時間跟周雋匯報。
“暫時沒有,您明天這個時間過來就行,如果有變我提前跟您說。”
“行。”林舜之點點頭,想起什麼,朝招招手,“對了,給你提個醒——”
孟疏雨遲疑地走近了一步:“什麼?”
“明天會上估計不太平,”林舜之低下頭在耳邊小聲說,“我這中立派不在沒人打圓場,我看周總也不太可能直接出頭,你就說話多觀察,別跟供應鏈那幾位剛,省得被當出氣筒。”
“我知道的。”
孟疏雨點了下頭,忽然聽到門外腳步聲,一回頭,正見周雋經過走廊,往這邊瞟了一眼。
明明也沒做虧心事,對上這一眼,這后頸皮子又發了。
和林舜之道了聲謝,孟疏雨立馬拿上檔案袋回了辦公室。
不等坐下,唐萱萱匆匆走了過來:“疏雨姐,林經理是下班了嗎?”
“剛下樓,應該還沒,怎麼了?”
“周總讓我問問林經理,方便的話把匯報提前到今晚。”唐萱萱往自己工位走去,“那我趕給林經理打個電話。”
“萱萱,”孟疏雨想了想,住,“周總沒提我?”
“什麼?”
“我是說,他沒我留下來跟著聽匯報?”
“哦哦。”唐萱萱出恍然大悟的表。
孟疏雨等了漫長的一秒鐘。
“沒有。”
“。”
這匯報也是明天經營分析會的一部分,完全在孟疏雨工作范疇。
孟疏雨默默坐了下來,盤算著周雋沒是什麼意思。
是默認當然要參加,還是暗示不用參加?
孟疏雨有點后悔,還沒清上司工作套路就因為一點尷尬和周雋“冷戰”了長長一下午。
等唐萱萱確認了林舜之的時間,孟疏雨糾結了會兒,還是走到周雋辦公室門口按了鈴。
兩秒過后,磨砂雙扇門朝兩邊緩緩移開。
漆黑亮的玻璃大班臺后,周雋了西裝外套,只穿一件松了領扣的白襯衫,正低頭翻著一沓文件。
孟疏雨第一次見到不那麼暗沉板正的周雋,第一眼還有點恍惚。
心里跟著響起一句不合時宜的慨:這男人怎麼能渾上下每一個地方都像榫頭對榫眼,牢牢嵌在審點上呢。
念頭一轉,孟疏雨微笑著:“周總。”
周雋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
看起來冷淡得很。
孟疏雨給自己打了下氣——
不過是在周雋面前把渣人設立得更穩了些罷了,這樣至說明是個表里如一的人,表里如一總算是個優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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