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寒流北上，北京正式迎來了本年的第一個嚴冬。這幾天出門，路上行人紛紛換上了厚大，哪怕是再不要溫度的郎，也都裹得嚴嚴實實的。

禮拜六早上，天氣依然寒冷。

送走客戶后，溫淩去了飯店的洗手間，對著鏡子補起了口紅。

是標準的瓜子臉，氣質溫，稍稍涂抹便很有，段更是一絕。盥洗池是開放式的，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看到鏡子里的人，難免會駐足多看兩眼。

從小到大，溫淩早就習慣了這種注視，目不斜視地把巾取下，隨意扎在拎包上就走了出去。

來接的是趙騫澤，看到訕笑了下，替開了后座門，心里暗罵傅宴每次都讓他來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當然，這話他只敢在心里念叨。

溫淩跟他道謝，彎腰上去。

去的這會所建在山頂，總是盤山式的鳥巢建筑，廊道冗長，一眼去黑漆漆不見底。

“你小心點兒，這邊燈暗。”趙騫澤道。

“謝謝。”溫淩跟他微笑了一下。

路上，趙騫澤為了緩和氣氛，又拉著說了會兒話，溫淩心不在焉地應著，又問：“傅宴在哪個館？”

趙騫澤笑道：“今兒個天氣不好，室呢。”

說著就到了，兩人一道進門，引來室不人注目。

溫淩卻無暇顧忌其他，視線穿過一個又一個無關要的人，很快就捕捉到了傅宴的影。

他彎腰在打高爾夫，這是最后一桿，弓、試桿，目不斜視的專注。很快，飛出的球在地上咕嚕嚕滾了一段距離，緩緩減速、準，贏來一片喝彩聲。

傅宴卻沒什麼反應，摘下護腕丟給侍者，擰了瓶水，似乎進球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邊一個中年男人道：“我這邊，先期可以給到這個數，你考慮一下吧。不行的話，我找別人合作也是一樣的。這個項目怎麼樣你清楚，我不愁伙伴。”

傅宴瞥他一眼，語氣半點不：“這個數？你確定？這個數我都能盤下一座山了。自己干？不知道你那一級兩級的資格證能不能順利開通。別萬事俱備又卡在那，拖個一年兩年的。再好的項目，也要能開才有用啊。”

對方啞然，鐵青著一張臉走了。

沈遇過去，納罕：“就這麼把人趕跑了？這個項目是可以的，稍微讓利也不是不能接。”

“甭管他，還會回來的。”

等人陸續散開，溫淩才走過去。格安靜，哪怕再不對付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下表現出來。

傅宴看一眼，整了整袖口：“你要跟我鬧到什麼時候？”

溫淩聞言抬頭：“鬧？”

咀嚼著這個字眼，臉上的表甚至有些玩味，似乎是很意外他竟然會這麼認為一樣。

眼中，甚至有傅宴從未在臉上看到過的緒——諷刺。

但是，這種云淡風輕的諷刺，好似只是看到一件離譜的事而到荒誕，并不是因為憤怒，也沒有毫想要報復他的意味……不，那更像是一種自嘲。

以及——失。

傅宴心里微震，難以描述這種覺。

生平頭一次，覺把握不住一個人的心。

從小到大，他都是在一片掌聲和擁簇中長大的。只有，是他這二十多年以來的一個變數。

初見時，他只是覺得這個姑娘有點可，跟其他人不大一樣，想逗弄逗弄。后來出錢給溫柏楊治病，也沒有多上心，那點錢對他來說只是玩玩而已，卻張得跟什麼似的，覺得欠了他，他干脆把弄到手。

一開始也沒想過要在一起多久，只是，跟他以前那些人不一樣，會做飯、會打掃衛生，格也好，越相越讓人覺熨帖，不知不覺就過去四年了。

……

車在公路上疾馳。

車寂靜無聲，一開始的時候，誰都沒有說話。

后來，還是傅宴開的口：“搬去哪兒了？”

“我一個朋友。”

“安全嗎？”

“認識很久了，人也很好。”

“好。”他點一下頭。

到一個紅綠燈口時，傅宴接了個電話。

似乎是他媽媽打來的，他臉上很快有了笑容，聲音溫：“哪能啊？工作忙，我明天就回去看您。”

“您開什麼玩笑？我還早著呢。”

“您最近沒跟張阿姨他們出去玩啊？倒有閑心心起我的私事來了。”

車太安靜了，電話那邊，汪筠的聲音也就顯得極為清晰：“岔開話題！你都快三十了，我不提你是不是打算拖到三十以后？”

“大哥都三十二了，不也沒對象？”

“你拿你大哥當擋箭牌！他的事兒自有他媽心，我只管我自己的兒子！再說了，老爺子不是和簡家有約定，要把簡寧舒指給他？我跟你講，你外面怎麼玩兒我不管，這兩年你必須給我確定下來。我跟你任叔叔都商量過了，你跟淼丫頭不是也的好的，行你就跟談。再顧左右而言他，你看著辦吧！”

“我的天，這都什麼年代了啊。”他苦笑，“您平時講道理的，怎麼擱這事兒上就這麼蠻不講理呢。”

溫淩安靜地著椅背，渾沒有一丁點力氣。余里，看到他單手握著方向盤，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這事兒，好像只是玩笑似的。

也許，他從來沒有想過那方面的事——帶去見他的媽媽。

哪怕曾經想過，也不會如此游戲態度。

過去的記憶忽然在腦海里一幀一幀清晰起來：他們認識不到一個禮拜時，他就約出去玩了。

他帶去跳傘，帶去賽車，帶坐游艇、乘直升機……那是過去從來都沒有驗過的刺激和新奇，就這樣傻傻地墮他的網。

以前覺得他出顯赫，自信大方，所以這樣無所畏懼，現在卻想明白了，無非是不在意，所以漫不經心。

的小心翼翼、忐忑討好，于他而言，恐怕只是笑話吧。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跟走下去。

只是他的一個玩。

“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傅宴掛了電話，回頭。

溫淩垂著頭：“沒什麼。”好半晌，忽然道，“四哥，我真的很你。”

所以，無法忍你跟別人在一起，無法忍你對別人好超過我，無法忍你終有一天會離我而去……

他微微愣怔，連日來的不愉快煙消云散，失笑道：“那你還老是不聽話，還跟我鬧別扭？”他鼻子，“我每天工作那麼忙，還要花時間哄你。”

“可是我也我的工作呀。”

“做什麼工作不都一樣？你想要的話，我給你換個公司，換個崗位，何必死磕在興榮呢？”

溫淩默了會兒，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道：“欠你的錢我會還你的。”

他沒掛心上，繼續開車：“我什麼時候說過要你還了？”

溫淩笑笑，沒有再說話。

……

第二天去上班，溫淩整個人的狀態都不是很好。午飯時，張月還擔憂地問是不是病了。

溫淩從恍惚中回神，對笑了笑說：“我沒事。”

打飯的時候，旁邊忽然沖出一人，不小心撞翻了的飯盒。

“哐當”一聲，排了半個多小時打的醬排骨掉到了地上。因為盛了一份湯，湯全灑上了。

溫淩低頭一看，青菜葉子和蛋湯還掛在服上，前的巾都被油污弄臟了。

這條巾是傅宴送給的，作為生日禮。

四年來，一直很珍視。

“啊，對不起，淩淩，我不是故意的。”任淼驚慌地看向，滿臉歉意，“我賠你錢吧，多啊。”

溫淩深吸一口氣，看向：“這是我男朋友送給我的禮，你賠得了嗎？”

任淼一滯，似是沒想到會這麼不客氣。

印象里，溫淩一直是很沉默的子，看上去也溫溫的，從不跟人紅臉。

雖然現在餐廳的人已經不是很多了，不位置上還坐著人，聽到靜都朝這邊來。

任淼的臉有片刻的僵，但很快就鎮定下來，還饒有興致地著。

不過，出口的話段卻放得很低：“對不起，淩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都已經弄臟了……這樣吧，我賠你一條一模一樣的……”

“不用了。”溫淩低頭瞥一眼，一把扯下巾，扔進了一旁的剩菜桶里，“已經臟了的東西，我是不會要的。”

任淼沒料到會這樣做，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溫淩道：“不過，這件事也不能就這樣算了。”

任淼沒有明白的意思，但是，一對上對面那雙清清冷冷的眸子，心里無來由地警鈴大作。

不過，已經來不及了，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溫淩端起桌上另一碗湯就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