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恒，張大鮮那個從南洋回來的兒子？”

“嘶，聽說他很有錢啊。”

“是啊，三天的流水席讓幾萬人隨便吃，這不得吃掉幾千大洋啊。”

“不止，聽說他還讓小虎子去買槍了，要辦民團，幾百桿槍呢。”

“幾百桿槍，難怪老族長要選他，這兵荒馬的年代有槍就有一切呀。”

眾人議論紛紛。

誰都會算一筆賬。

張恒請大家吃個飯就能花幾千大洋，顯然是不差錢的主，如果他當了張氏宗族的族長，大家豈不是都有好日子過了。

不說天天吃，多幾頓小米飯，遇到災荒，幾個賣兒賣的也行啊。

現實卻是大家都窮，日子都不好過，遇到災荒年月連個借錢度日的地方都沒有。

借貸，借貸，你也要有借的地方不是。

“這個決定是突然了點，可我希大家能理解。”

“我老了，給年輕人騰地方是早晚的事。”

老族長招招手，把張恒來：“北面又打仗了，這世道不好，就得有個鎮得住場面的人撐著。”

說完，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張振天，嘆道：“振天是我兒子，我了解他，他心是好的，可惜只算個守之人。”

聽到老族長的話，有族老哽咽道：“老族長，振天已經很好了，進取難，守也難啊。”

老族長搖頭：“不夠啊，如果是正常年月，大家勒下腰帶也就過來了，現在是什麼年月，外面天天打仗，今天來個陳大帥，明天來個張大帥，振天斗不過他們，只能帶著你們逆來順，我活了六十多歲，明白一個道理，有時候不是你能忍就行的，還要看別人忍不忍你！”

說到這，老族長看向張恒：“再有半個月就秋收了，縣里的糧稅比去年又多了一，山上的孝敬族里也有缺口，我準備臨危命，將族長的位置讓給你，你有沒有信心，讓張家今年一個人都不死？”

頓片刻，又道：“你要是有，就不要推辭這個族長，你這些天的所作所為振天和我說了，你是有本事的，想法也多，張家到你手上肯定比在我手上強。”

張恒一直想取得張家的控制權。

但是族長這個位置，他還真沒多想過，因為在他的記憶中，老族長還能干六七年呢。

他想當族長，怎麼也得等老族長死后吧。

誰想老族長給他來了個突然襲擊，商量都沒商量一聲，不聲不響就在祠堂把話說了。

看來一件玉賣八萬大洋，又一口氣買幾百桿槍回來，這些事對老族長的沖擊很大。

所幸，張恒也在社會上鍛煉過，驚異之余還算接得住：“老族長，我不敢跟您夸下海口，只能說有我張恒在一天，張家就不死人。”

“足夠了。”

老族長拍打著張恒的手背：“哪年鎮上不死幾個，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族長！”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

張恒回頭看了眼，發現振臂高呼的人是張振虎。

不愧是日后當了山大王，又做了團長的人，這份覺悟就是比別人高。

“族長！！”

第二聲喊的人更多了。

張振天，張大膽，大小奎兄弟，跟張恒喝過酒的幾名泥瓦匠，還有跟隨一起進城的二三十號老爺們。

“族長！！”

第三聲便人山人海，側耳一聽不下數百人。

第四聲，第五聲，第六聲。

吶喊聲一浪過一浪，就連湊熱鬧的外姓人都跟著喊了起來，聲音直沖云霄。

“你一個姓李的，又不是我們張家人，你跟著喊什麼？”

“我很激，很，我就喜歡喊，不行啊？”

族長二字的浪聲中，人人都激的紅了臉。

張恒站在老族長邊，向祠堂的族老們挨個點頭示意，隨后走到門口，向眾人大喊道：“我現在以張家族長的份命令你們，解開腰帶，使勁的吃！”

“開飯嘍！”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五百桌流水席一字排開，一盆盆小米飯和土豆燉被端了上來。

小米飯上澆一勺湯，再整上幾塊和土豆，大家急忙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就算這，還有三分之二的人沒上桌子呢。

人實在是太多了，張恒估著，今天得來了兩三萬人，有的甚至是聽說這里有流水席吃，特意從十幾里外的鄉下趕來的。

祠堂周圍的空地，本擺不下那麼多桌子。

其他人，只能端著飯碗自己找地方，一眼看去，以祠堂為中心，烏的到都是人頭。

“族老們，我們也開始吧。”

普通村民吃的是小米飯，土豆燉。

族老們，還有大字輩的老人們，吃的則更講究一些。

牛，羊，豬，鴨魚。

八人一桌，量大實惠，還有白米飯和面條，饅頭供應。

看到自己這桌吃得更好，圍著祠堂坐一圈的族老和大字輩的長者們， 一個個紅滿面，知道張恒這是抬舉他們。

普通村民見了，也只有羨慕的份，不敢有嫉妒。

畢竟上面坐的都是自家長輩，華夏自古以尊老為德，民國時期，很多規矩還沒丟呢，當家的都是家里老人。

“族長。”

“族長好。”

張恒敬了幾杯酒后，便在人群中轉了起來。

見到他的人，紛紛打起招呼，就連小娃子也滿流油，學著大人的樣子喊族長。

張恒笑容滿面，一會溜達到了張振虎那桌。

人群中，張振虎是第一個喊他族長的，這份心意張恒還記得，于是問道：“虎子，土豆燉的味道怎麼樣，還行吧？”

“族長，那也太行了。”

張振虎吃的滿流油，又有點憾的說道：“就是有沒酒，有酒就更好了。”

張恒笑道：“我是打算給你們準備酒的，可族老們不同意，人太多，萬一有人喝醉了鬧事，當著祖宗靈位的面怎麼像話。”

張振虎一聽很有道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酒品，喝酒鬧事的人那還嗎。

“洋行那邊是怎麼說的？”

閑聊兩句，張恒問起了正事。

張振虎了，小聲道：“已經訂好了，洋人說三天東西就到，用卡車送來。”

“卡車！”

張恒點點頭。

他來到民國時代幾天，還沒見過汽車。

不過汽車這東西，洋人肯定是有的，這也是一家洋行，能在一省范圍鋪滿渠道的重要手段。

“爺爺，我還想吃。”

“春娃子，不能再吃了，會把你撐死的。”

“爺爺，我還。”

正說著，耳邊傳來對話聲。

張恒回頭看去，發現是一對爺孫，小孫也就七八歲的樣子，目中滿是對食的。

“虎子，你去跟灶臺那邊打個招呼，加飯的人要亮亮肚子，可別把人撐死了。”

張恒看到這一幕才想起來，這年月大家長期吃不飽飯，他這流水席一擺，隨便大家吃，搞不好是會撐死人的。

“好，我這就去。”

張振虎也明白過味來了，撂下碗筷拔就走。

一時間，各都響起呼喊聲：“大家把孩子看好，小孩貪吃，別給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