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臨近尾聲,游客們陸陸續續退房離開江城。
前兩天還熱鬧的客棧,一下子就清閑了很多。
不過也該閑下來了,整個暑假大家都沒怎麼休息,廚房的大師傅難得在中午的飯點出來活筋骨。
他拿著個白的大搪瓷杯子去吧臺旁邊接水喝,看見林在清賬,不由得問:“小海還沒回來呢?”
林嗯了聲,把清好的賬本丟進左邊帶鎖的屜里,又抬頭對了對電腦上的賬目。
江林月抱著幾床新買的床單從后院出來,給吳媽去客房換,回頭問林,“小海這次怎麼這麼久?是家里有什麼事嗎?”
江林月只知道小海請假回老家,但并不知道什麼原因。還以為最多三五天就會回來,這都過去一個多星期了,還不見人。
林在對電腦上的賬目,頭也沒抬,騙他媽說:“他中暑呢,我他多休息幾天再回來。反正旺季結束了,店里也沒什麼事忙。”
江林月一聽小海中了暑,不由得道:“這傻小子,怎麼回趟老家還把自己弄得中暑了。”
又叮囑林說:“那你他在家里好好休息,店里不忙,別記掛著回來。”
“知道。”
江林月走到前臺,接過林手里的事,說:“我來吧。你出去取點錢出來。”
林愣一下,抬頭問:“取錢做什麼?”
江林月道:“你爸給我電話,后天你辦七十大壽,你回去一趟。”
一提到他爸,林臉就冷下來,又覺得很可笑,說:“他這人還逗,有事不直接給我打電話,煩你做什麼。”
“他哪敢給你打電話。他跟我說,每次給你打電話,你都當他是仇人,一點好臉不給他。”
林“呵”地一聲,諷刺道:“那他還有自知之明。”
江林月總算抬起頭,看著林說:“他好歹是你爸爸。就算他有什麼地方對不起我,但那也是我跟你爸的事。你別讓他太下不來臺。”
林盯著他媽媽看了一會兒,沒應聲。
有些話他不想講,這些年他媽怎麼把他拉扯大,他那個所謂的爸有出過一分力花過一分錢嗎?
他媽如今看開,他不想講這些話傷疤。
江林月催著林,“你快去啊,多取點。卡里錢夠不夠?”
林皺著眉,“非得去嗎?咱們跟那家人不是早離關系了?”
江林月道:“縱然你爸對我不起。但當初生下你,你沒帶你,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所以別的人過壽就算了,但你過壽,你非得回去一趟。”
林本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他兩歲時,父母就離婚了。從他有記憶開始,就只有他和他媽相依為命。其他人他是真的一點印象,一點也沒有。
“去啊。你這孩子,怎麼聽不懂話?”
林看他母親一眼,忍不住說:“你就做菩薩吧。”
他轉出了吧臺,出門去了。
林記憶中只回過一次他父親的老家。是他十歲那年,他爸非要接他去過生日。他本不想去,但他媽心腸,總覺得不能剝奪他的父,苦口婆心教育他,要他跟他爸好好相。
他那時候年紀小,拗不過他媽,只好跟他爸出去了。
本來以為最多跟他爸在外面吃個飯就可以回去,誰知他爸把他帶回鎮南老家。
那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回鎮南老家,見到一大堆陌生面孔的所謂親人。
他像一個被觀賞的,每個人都要上來一下拉一把,還有人到他跟前講他母親壞話,說當年是他媽非要離婚,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扯散了。
那時候的林雖然只有十歲,但聽到這句話還是抬起頭,冷冷盯住對方,反問一句,“我媽為什麼要離婚?難道不是因為那個人出軌嗎?”
他說“那個人”,那個時候就已經不屑那個人一聲爸。
他這話一出,所有親戚都愣住了,看林的眼神像看個怪,仿佛在說他小小年紀不該這麼不懂得尊重長輩。
林煩了,從那以后就拒絕跟他爸那邊的親人見面,更是再也沒有回過鎮南。
在昨天之前,他本想都沒想過,他這輩子居然還要再回一次鎮南。
林開著車駛在鄉鎮公路上,眉眼間不耐煩之從早上出門就沒下去過。
快中午的時候,連接在車上的手機響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眉頭皺得更,臉也更難看。
他遲遲沒接電話,但對面的人明顯不知趣,一直響號。
響到后面林不了,終于不耐煩按了接通,皺眉不耐道:“什麼事?”
“是我。”電話那頭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語氣有些小心,甚至有點唯唯諾諾,“你到哪兒了?你媽說你早上就出門了,快到了吧?”
林不耐煩道:“還早。你急什麼,不是明天才是正生?”
林戎道:“是是。不過今晚就開始辦席了,客人們下午陸陸續續就都到了,我是想著你要是能早點來,還能幫著……”
“你該不會還等著我過來幫你招呼客人吧?”林覺得林戎這個人腦子有問題,他索說:“坦白跟你說,要不是我媽我過來,我本懶得來這一趟。至于招呼客人,你不是有兒子嗎?別指我。”
他說完就掛了電話,半句話也不想再聽。
江城市區到鎮南有三個多小時的路程,林是早上九點出門的,按理到中午十二點半左右也該到了。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在離鎮南還有二十分鐘路程的時候,林在路上見到個悉的人。
一個最近在他腦海里縈繞不去的人。
那會兒仍是在鄉鎮公路上。
梁煙把車停在應急道上,站在車邊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說了什麼,梁煙臉非常難看。
林和梁煙認識的這些日子里,從沒見這樣氣急敗壞過。除了那晚見在酒吧喝醉酒流淚,其他大多數時候都慵懶從容,眼睛里永遠帶三分勾人笑意。
林把車停在梁煙后面,不過沒下車,他把車窗降下,聽見梁煙的聲音,“你們是不是有病?我在你們車行租的車,現在車出問題,我被困在鄉鎮公路上回不來,你們不趕人來拖車,還要在這個時候跟我談賠償?這輛車我開了不到二十四小時就出問題,我沒找你們麻煩已經算我仁慈,你們居然還敢跟我談賠償?”
“所以你們現在就認定你們的車沒有問題?是我把你們的車開壞了,是這樣吧?”梁煙站在車邊,被頭頂太烤得直冒熱氣,緒也近乎炸邊緣,把手搭在車頂上,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說:“行。你們等著,我現在就找專業機構過來檢修,證明不是我的問題,我再來跟你們談我的神損失費。”
那邊的人還想再繼續胡攪蠻纏,梁煙氣得直接掛了電話。
一手抓著手機,一手按在胃部,已經被對方的工作人員氣到胃痛。
緩了一會兒,把手機丟進車里,又從車里出煙盒和打火機。
靠在車邊打算支煙讓自己先冷靜下來。
就在這時候,一輛黑大眾停在旁邊。
抬起頭,意外看到一張悉面孔。
梁煙也沒有想到,時隔九天,居然還會再見到林。
林隔著車窗看了一眼,隨后開口,“上車。”
梁煙這會兒已經快被太烤化,也不跟林客氣,拉開車門拿了的包和手機,就上了林的車。
車里的冷氣讓即將熱炸的梁煙瞬間冷靜不,手把冷氣開到最低,到冷氣直直吹到臉上,才坐回去,靠住椅背。
林看到梁煙頭發都被汗水打,額頭上、頸上、肩上全是汗,他看得皺眉,手拿了紙巾給,又下車去后備箱給梁煙拿了瓶沒開的礦泉水。
梁煙沒跟林客氣,接過水擰開,一口氣灌了半瓶。
林什麼也沒問,等到梁煙喝完水,平靜下來,才問:“車怎麼辦?”
梁煙這才側頭看向林,“你都聽見了?”
林點下頭,他看梁煙一眼,還有心嘲笑,“你講那麼大聲,想不聽見也難。”
梁煙白了林一眼,說:“你不降下窗戶,能聽見?”
林沒否認,算是默認。
他拿起手機,說:“我打個電話拖車,耗在這里也不是辦法。”
梁煙點下頭,把煙含在齒間,剛要點火,就被林看了一眼。
抬起眼,和林目對上,點煙的作不由得頓住,問:“不能在車里?”
林剛打出去的拖車電話已經通了,他在跟人家講需要拖車的地址,騰不出空來應,不過他手拿走了的打火機,擺明不準在車里煙。
梁煙悻悻然,輕哼一句,“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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