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4S店取車回來天已黑，爲了方便，溫景梵的車在前，隨安然在後，就保持這種前後隊形一路到和清坊的飯館吃飯。

在離街口還有段距離的時候，溫景梵略做片刻停留，便直接驅車停在了附近的小區道路一側。

下車時，隨安然正在倒車。

溫景梵站在車前看始終進不去停車位，這才確認的倒車技是屬於……並不怎麼樣的行列。

他幾步走過去，擋住了的視線，在的車前蓋上輕釦了一下。

見看過來，這才繞過車頭走到車旁敲的窗口，等把車窗降下來，這才暗含著笑意說道：“你下車，我來吧。”

隨安然立刻解開安全帶把駕駛座的位置讓給他。

溫景梵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前後方位，從容地打著方向盤調整位置，一收一放兩個來回就輕鬆地把車停進了車位裡。

隨安然站在那裡差點扶額……這車是他的吧是他的吧是他的吧！

溫景梵下車後把鑰匙遞還給，見到的表，脣角一彎，漾開一抹淺淡的笑意來，“倒車技不行？”

“是車跟我生疏了。”隨安然面不改地回答。

溫景梵一笑，側目看了眼整條霓虹斑斕，人聲鼎沸的街道，“走吧，去晚了就沒座位了。”

和清坊的飯館有一名廚，做菜手藝好，味道地道，更重要的是，他擅長的菜餚偏江南的口味，很招隨安然喜歡。

青石板鋪就的整條街華燈初上，老舊的古式木屋延綿至道路的盡頭，家家戶戶都點了昏黃的燈。

一眼看過去，遠一些的地方那燈就被模糊，閃爍了一顆星，燈火璀璨。

剛到飯點，路上行人已漸漸多了起來。兩個人不慌不忙地從來去匆忙的人羣中緩緩走過，拾階而上。

邁過那門檻，隨安然順手扶了一下門框。轉頭看溫景梵時，正好撞上他看過來的視線，眼底映著街邊一角的燈火，亮得似乎眼底正有一簇火焰，正迎風燃燒。

“去二樓？”他問道？

“嗯，好。”點頭應下，順著手邊的欄桿緩步而上，踏在石板上有沉悶的腳步聲。

二樓並沒有多客人，只零散地坐了幾桌。

隨安然看了眼，指了指那靠窗的，“坐那裡好不好？”

靠窗的那個位置正好臨街，隔著一條窄窄的街道還能清晰地看見對面飯館的迎來送往。

兩個人坐下後，點完餐，就有服務員送上餐和玻璃杯，斟了大半杯的紅茶。清，味道算不上好，卻足以解用。

隨安然低頭喝著茶，只偶爾擡眼地看他。

他正側目看著樓下，那裡有一小攤在賣燒餅，圍了好幾層的人，堵得原本就狹窄的街道越發擁。

他安靜的時候樣子更顯得清俊，只是這麼坐著，卻似乎要融進這一片古古香裡。

察覺到的視線，他轉過頭來，一雙眸子黑亮有神，看了片刻才說道：“不知道是不是五年前在梵音寺遇見過的原因，我對你……”

他頓了一下，脣上的水映著燈有一層很淺淡的亮。

“上菜了。”

他剛張口，話到了邊一個字還未說就被這一聲吆喝打斷。他隔著木桌看著，見眼底的故作鎮定和略微慌時，抿了一下脣，笑了，“先吃飯吧。”

安然好奇他想說什麼，可又害怕他說些什麼，只能沉聲應了下來，垂首吃飯。

飯館裡來吃飯的客人越來越多，扶著木樓梯的扶手而上，總是能一眼就看見靠窗那一桌外形搶眼的男。

嘈雜聲漸起，只這一桌依然安安靜靜的，和周圍的環境極爲不符。

隨安然吃完最後一口，放下筷子看他。

溫景梵正夾起一塊片放在裡，面淡淡的，看不出緒。見吃完了，他才擡起眼來，問道：“吃飽了？”

“嗯。”隨安然點頭，端起茶壺往他的玻璃杯裡添水。

那水波漾開，在燈下漾著一抹深紅，他目一頓，便接著剛纔沒說完的話說道：“我並不是個記好的人，很多人哪怕工作共事過一段時間也會轉就忘記。但很奇怪，我依然還記得我們五年前遇見時候的樣子。”

隨安然的手一頓，茶水差點灑出來。

溫景梵下意識地擡手握住的手穩了一下茶壺，當掌心到微微有些涼意的手背時，才發現有些不妥。

隨安然覺到他手指的溫熱，覺得那熱意沿著的手一路蔓延，那耳子都燙得有些發紅。

還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就覺他灼然的目落在了的臉上，只覺得耳上的熱度一下子散了開來，遍佈了整張臉，死活也不敢擡頭去和他對視。

哪怕知道他說的那些話，並沒有別的意思。握住的手……也只是因爲怕摔了茶壺。

細看之下，的面上染著淡淡的一層緋紅，那雙眸子雖然微微垂著，眼底卻漆黑如同黑曜石，鋪就著一層水，波瀲灩。

溫景梵凝視了片刻，這才從容地從手裡接過茶壺放到了桌角的一邊。

外面的空氣變得有些溼潤起來，耳邊的嘈雜聲似乎都在此刻緩緩遠去，他夾了一塊筍片進裡，只覺得那清新的味道從舌尖蔓延開來，頗能回味。

那年相遇時，他也有那麼一瞬失神在的眼神裡。

那時候的隨安然還沒這麼高，穿著平底鞋只到他的肩膀，瘦瘦小小地站在他旁，仰頭看著他。

後是梵音繞樑，空氣裡都帶著微微的震盪，安寧得像是的名字——隨遇安然。

雨水從屋檐上落下，水珠清，落在地面上濺起細碎的雨花，暈染得那石裡的青苔青得發綠。

的眼神就像現在那樣，似乎是含著一層水，朦朦朧朧的，又清澈得似乎能從的眼睛看進的心底裡。

溫景梵從未見過那樣一雙眼睛，只一眼，就讓人安寧下來，移不開目。

等他收回視線，隨安然這才收回手，雙手十指相扣就放在桌面上，手指輕微的著，打著轉。

他吃完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聽隨安然說道：“那年你離開的匆忙，也來不及跟你說聲謝謝。”

“嗯？”

“你寫的那張便籤紙……我還留著。”隨安然的聲音越說越低，見他不作聲，怕他起誤會，又匆忙地補充，“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很喜歡，而且那句話陪伴我走過了最黑暗的時候，對我的意義很不同。”

“我一直很想當面謝謝你，可又覺得好像沒有必要……”

是人非這個詞五年前就明白了，那種因爲時間的變遷而漸漸遷移變化的東西太多。一直都知道，那年相遇的偶然，他的開解也只是一個恰好的契機。

如果他那時候遇上的不是隨安然，恐怕他也會這麼做。並不止因爲，纔有什麼不同。

所以那麼多年，即使知道他是誰，他在哪，也從未想過再介他的生活打擾他。

匆匆過客而已，何必放在心上。別人也許並不如自己一般，一直在想念。

可今晚，他說了那些話，似乎就有些不一樣了……還是想當面謝他。有些時候對於別人來說不過是一時的惻之心，舉手之勞，於當事人，卻是翻天覆地。

的新世界，從遇上他的那一刻，開始了。

溫景梵凝視了片刻，才認真說道：“如果覺得謝……”

隨安然看向他。

溫景梵原本到邊的話默默地就嚥了回去，改了：“那下次請我吃飯吧。”

隨安然愣了一下，隨即便笑了起來，清脆地應了下來，“好啊。”

吃過飯，兩個人走出和清坊，很默契地沿著青石路街道往另一頭走。

兩旁的商店都大開著，熱鬧喧囂得能點燃骨子裡的熱。裝飾品店裡人滿爲患，街頭小攤上更是食香氣飄香，難擋。

溫景梵停留在一家小攤前，拿起一隻陶瓷做的巧小貓，“我養的貓和它很像。”

“你養了貓？”

“嗯。”他應了一聲，重新放回去，和繼續往前走，“還記不記得那年在梵音寺看見的那隻流浪貓？”

“記得。”隨安然點點頭，立刻就想起了那隻被梵音寺大師餵養的流浪貓。

是隻公的國短貓，大概是被主人棄了。不知道怎麼的，就流浪到了梵音寺。上的乾淨得不行，一雙眸子是藍的，湛藍得像是寶石，華盈盈。

比溫景梵要提前幾天過來，卻一直沒有見到過這隻流浪貓。正好是他來的那天傍晚，下起了小雨，從前堂穿過去往後堂，走過平安橋時就看見了後殿轉角，一個俊秀的青年撐著把傘，半蹲著子在一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