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佛前心事（二）

瞭然聞言，湛炯的眸子裡清楚的閃過一抹詫異之，隨即仔仔細細的看了沈月塵半晌，似乎覺得心中藏著什麼煩心事，語氣頗有些歎道：“你還記得你師傅臨終前說過的話嗎？”

沈月塵冇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微微垂下頭，眼底湧起一片濃鬱化不開的苦，沉道：“我記得。”

師傅臨終前，裡一直低聲喃喃著一句話：“回家……回家……”

一輩子心高氣傲，為了違抗家族訂下的婚約，不惜剃髮爲尼。

雖然是已經活過一世的人，但沈月塵還是不得不打從心底裡對師傅充滿敬意，畢竟，作為一個真實生長於古代的子而言，敢於而出，隻一人和封建禮教和家族對抗的人，絕對是之又。

在靜月庵的時候，師傅很和人提及自己的事，可是在病重之後，似乎一下子變得多愁善起來，也談起了很多關於過去的往事。

曾經那麼要強的一個人，曾經那麼敢作敢為地一個人，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最希的，卻是想要重新回到那個曾經把到走投無路的家。

沈月塵可以會師傅心中那份悲涼和不捨，十幾年的清苦修行，隻換來一副虛弱憔悴的子，無親無故，無依無靠……

瞭然十分清楚，沈月塵心裡對師傅靜雲有多麼在乎和思念，他之所以會提起，並不是想要引傷心，隻是希能好好想一想之後，再做決定。

瞭然著，繼續道：“盒子我會給你的，那原本就是你的東西。”說完這句話，他突然口一陣氣悶，一口氣不平順，咳個不停，沈月塵忙倒茶給，又輕輕替他拍背，關切道：“您咳得這麼厲害，請個大夫過來瞧瞧吧？”

瞭然微微搖頭，說：“隻是不要的老病而已，無礙，無礙。”

沈月塵聽了不蹙眉，隻覺他這樣繼續忍著，一定會耽誤出大病來。

瞭然二十三歲那年，追隨著靜雲師傅一道剃髮出家，之後做了一名苦行僧，雲遊四方，風餐宿，早已是千瘡百孔了，再加上，去年師傅病逝，對他的打擊亦是不小。

待見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瞭然淡淡一笑：“今天是你孃的忌日吧，過去給上柱香吧。”

林氏的牌位供奉在禪房的長明燈前，吳媽正領著翠心一張一張燒著手抄的經書，低著頭，著盆中明豔豔的火，似歎非歎道：“夫人，奴婢要告訴您一件好事，咱們大小姐如今在府中可得老太太的歡心了，老太太待小姐好著呢……小姐總算是苦心甘來了，夫人在天之靈總算可以安心了……”

說著說著，吳媽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起來，忙低下頭了眼睛。

翠心跪在旁邊，也跟著紅了眼眶，無意間回頭見沈月塵站在門邊，眸沉靜，臉悲傷。

沈月塵雙膝跪在林氏的牌位前，端端正正地給磕了三個響頭，輕聲喚了一句：“娘，兒來看您了。”

雖然，兩個人冇有福氣做真正的母，但沈月塵從吳媽那裡聽了很多關於的事，聽得多了，對瞭解得也就多了，隻覺若是還活著，定會是一位慈祥溫和的好母親。

倘若還活著，今時今日的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吧。

前世的是家中的獨生，被父母一路嗬護長大，從小安安分分，喜歡讀書，隻需要當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好孩子，無需再心其他事。可到了這一世，才知道活著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冇孃的孩子，果真就像是歌裡唱的那樣，就像脆弱的小草或是水上的浮萍，每天過得戰戰兢兢，不知道未來的命運會去到何方，又會走到何種境地。

為了讓自己能融這個世界安穩過活，十五年間，付出了無數地努力，事事小心謹慎，纔沒有出馬腳。然而，努力適應了這個世界的一切，卻唯獨不能接就是男人三妻四妾，而人卻隻能為他們的附屬品，一輩子恪守那些所謂的三從四德，得過且過……此生是榮是辱，是禍是福，全看造化。一旦嫁人，便不能回頭，覺就像是在拿自己的人生在做賭注……

一炷香燒完，沈月塵也默默整理好了自己的心事，不論如何，心裡已經做出了最壞的打算，與其在這裡繼續發愁，還不如回去之後早點做些準備。

臨走時，沈月塵把老太太給的銀子都留給瞭然師傅，還囑咐他，自己下山之後會請個大夫上來，好好替他瞧瞧。

從慈雲寺再回到沈家，已是夕西下，沈月塵揣著滿腹心事過去給老太太請安，才一進院，隻見春茗帶著丫鬟正從房中出來，抬頭見回來了，急急忙忙地跑過去，含笑道：“大小姐回來了，老太太方纔還唸叨您來著呢！小姐快進去吧，大老爺今兒寄信回來了。”

沈月塵笑著點點頭，隨著一道進屋，待見老太太正坐在羅漢床上，含笑不語的模樣，屈膝行禮道：“祖母安好，月塵回來了。”

“哦。”老太太笑著開口道：“你也辛苦了，過來坐下吧。你父親的信剛剛纔到。”

這一世，每次聽見“父親”這兩個字的時候，沈月塵都會跟著心中一。雖然已有十多年未見，但還清楚記得，兩人初見之時，雙眼猩紅，一臉怒容的沈誌堅是如何地神激，差點就將摔在澡盆裡淹死……

十幾年的不聞不問，漠不關心，做父做這樣，還不如，在外麵偶然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老太太拿起兒子的信，仔細地又看了一遍，方纔看向沈月塵，開口道：“萊州的新宅子已經都收拾好了，你父親寫信過來，催著咱們過去住上一陣子呢。”

聽見老太太用了“咱們”這個詞，沈月塵心裡一陣恍惚，於是，故作驚訝地問道：“祖母要去萊州了嗎？”

老太太點點頭，緩緩喝了一口茶，“自然是要過去看看的。這次你也跟著我一道去吧，你父親在信上特意提起了你，看來是心裡頭想你了。”

沈月塵聞言，臉上的笑容忽然有了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