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往外走的同時，謠也正忙著準備找廁所。

　春季賽決賽使用的是五盤三勝制，每一盤比賽打完后中間都會有十五分鐘左右的時間給選手和觀眾休息。

　于是第一把打完以后，謠見隊員都跑去后臺休息了，也沒想太多，站起來就往外走——剛才發應援手幅那個妹子就坐在旁邊，見要出去，也乖乖起讓過去，并順口問了句：“上廁所麼？”

　“是啊，”謠也是相當隨便回答，“腎不好。”

　話語剛落余便瞥見前面那些妹子紛紛回頭，看著竊笑起來……笑得謠老臉一紅，搞得全世界只有那麼奔放似的，于是趕夾著尾落荒而逃……一溜煙地跑出育場，來到場外，狂希一口新鮮空氣，左右張尋找廁所的標志——

　然而廁所沒找到，前男友倒是找到一個。

　前男友同志看上去已經站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了，謠走出來的時候他周圍圍著幾個，一臉驚喜地正抓著他合影要簽名：選手休息室有專用衛生間，們大概怎麼也沒想明白出來上個廁所也能捕捉到神……

　看看那里三層外三層被們圍著的模樣……

　嘖嘖。

　就差如同花兒一樣盛開了。

　謠心中萬分慨，掏出手機順手給好友今發了個微信：【朋友，我看見神大大了，正被圍剿，深陷幸福的海洋里。】

　今那邊很快有了反應：【所以你決定？】

　謠：【面無表、目不斜視地走過去。那麼問題來了，怎麼走才顯得比較驕傲霸氣？踢正步怎麼樣？】

　“——謠！”

　手指在發送摁鍵上停留了下，正低頭摁手機的手指僵了下，然后慢吞吞地抬起頭，一眼就看見在不遠，正有大約十幾雙眼睛在看著自己——

　屬于簡的那雙可憐的狗狗眼就在那十幾雙眼睛的正中間。

　然而這可憐毫激不起謠的心，默默地在心中罵了句“我艸”，放下手機，僵地勾起笑：“好巧啊，你怎麼在這？”

　語氣淡定得就好像在街上偶遇了個路人似的。

　簡微微蹙眉，但是又很快地松開了，他稍微從周圍的圍繞下推出來，里還嘟囔著“不好意思讓讓”“我朋友”“先不簽了”“合照也等一會兒”……然后在的注視下他來到謠面前站好，出個糾結的表，停頓了下這才問：“你怎麼來上海了？這個時候你學校那邊不是開學了嗎？”

　“休學一年。”

　“休學？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決定休學——”簡這次皺起的眉沒有再松開，他停頓了下張大，“你病了麼？”

　這孩子還和當年一樣傻。

　“你才病了。”謠翻了個白眼，“你在這干嘛？”

　“打、打比賽啊。”

　“……”

　謠出個關智障的表。

　簡眨眨眼像是這才反應過來在問什麼，又連忙道：“我剛才看見你了，大屏幕上，琢磨著在這能不能等到你來上廁所……”

　“你站這干等？萬一我腎好呢？找我不知道打電話？你活在原始時代？”

　“……”

　簡出個尷尬的表，謠一拍腦門這才想起來：早就把他電話微信等一切聯絡方式通通拉黑了，連郵件地址都沒忘記列為黑名單，來啥直接塞進垃圾箱過濾掉，七天后自銷毀那種……

　拉黑了人家還理直氣壯問人家為啥不給打電話，這就是的不好了……謠訕笑了下，語氣稍微好了些：“你找我做什麼？”

　“就，就問問你最近怎麼樣。”

　簡似乎有些張，他了手，上的隊服被他弄皺了些——方才開幕式的時候站在臺上意氣風發的電競明星不見了，這會兒他看上去似乎就是一個普通的、有些張的大男孩……見謠瞅著自己一臉“你在逗我”的調侃又不說話，他又著急補充道：“真的，那之后我沒就這麼不管你了！我想知道你的況，但是陳今不讓我問，我去問艾佳就連艾佳一起罵，唉，我都不知道之后你過得怎麼樣——”

　“怎麼樣？可開心了，談多無聊啊，有那時間打打游戲多開心。”

　謠翻了翻眼睛，越過簡的肩膀，可以看見站在他后那些各個長了脖子似乎想聽他們在說什麼的樣子……想到接下來自己還有其他的大節奏要帶，這會兒還想真沒空跟個過氣前男友搞出點緋聞來，出手拍拍簡的肩膀，索簡單暴地做結束語：“都過去了，你也別惦記了……那之后大家都很開心，你只需要知道這就夠了。”

　“……”

　簡聞言挑起眉，似乎沒想到謠會這樣說——

　然而就在這時，從育館里傳來一陣！

　周圍的人——包括謠和簡都同時轉過頭去看向場館部，從他們的方向，正好可以看見ZGDX戰隊的中單余明從后面休息室獨自一人走出，并且在他走出來的一瞬，場館里原本還亮著的線暗了下來，比賽臺上只站著余明一個人，燈打在他的上……

　“……”

　謠的胃搐了下，覺得自己猜到接下來要發生了什麼了——

　果不其然，余明站在臺上拿著話筒說了很長的一段話。

　容包含最初他如何接這個游戲，到家長的阻攔，最后還是毅然決然地出來打職業……最開始他并沒有得到家里的同意，甚至因此長期和父母冷戰，只一人在上海為了一個在旁人看來本不切實際的夢想拼搏……

　那時候中國電競還于啟蒙的狀態，英雄聯盟這款游戲也剛火，所謂的職業選手待遇與現在天差地別，他就是靠著每個月三千塊錢的薪水，為了那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所謂夢想，咬著牙在這個大城市堅持下去——

　一直到他在ZGDX這個戰隊拿到第一個屬于自己的職業聯賽冠軍。

　一直到他看著老隊友退役，轉會，又迎來新的隊友。

　一直到他的家人終于理解和支持他，現在只要有ZGDX戰隊比賽，他的父母就算不會打游戲，也戴著眼鏡湊到電腦前面關注。

　余明這個人，就像是中國電競行業從無到有的一個的影，他見證了很多很多——

　“我總是夢想著有一天，我能和我的隊友們拿到全球總決賽的冠軍，然后站在那個最終的戰場上，捧著獎杯，告訴一路支持我、告訴關注著英雄聯盟中國賽區的所有人：我們做到了。”

　對著臺下一片沉靜看著自己的人們，余明深深地彎腰——

　“對不起，我沒有實現我的承諾，最終也沒有完這個夢想……而現在，我意識到也許是到了放下這種大概只能自己的執著，給新的讓位的時候了。”

　余明直起腰，眼眶發紅，嗓音低沉如強忍住哽咽道——

　“曾經我們中國賽區距離捧起那個夢想的獎杯那麼近，而現在，這一步之遙，我們卻始終無法越……我希有一天，當LPL（*英雄聯盟職業聯賽中國賽區）捧回那座獎杯的時候，我還在，你們還在……”

　“但是現在是時候暫時說再見了。”

　“我，余明，ZGDX中單選手，于本次春季賽決賽之后正式登記退役。”

　余明說完，他握了話筒，再次對著雀無聲的臺下深深鞠躬。

　——人的一輩子大概很能看見這樣的景象：千上萬的人聚集在一個空曠的場地上，但是沒有人說話，仿佛連呼吸的聲音都要聽不見……

　臺下的人們，無論是哪一隊的，此時此刻似乎都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似的，他們張著瞪著眼，傻乎乎地看著站在臺上這個他們所悉的選手，他們或許不喜歡他，對他沒啥特別的好，甚至曾經披著馬甲在網上嘲笑謾罵過他，但是此時此刻，他們在這里，就像是一瞬間都聽不懂中文了，本不知道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天方夜譚……

　余明為什麼會走呢？

　這個人怎麼可能退役呀？

　ZGDX、ming這個ID怎麼可能有一天不再出現于比賽的舞臺上？

　……

　直到黑的人群之中，前排有人突然高高地舉起了用熒燈拼起來的“余明”這個名字的應援牌——

　這是一個無聲的作。

　但是接著，一個聽上去像是咬著后槽牙發出的聲響起：“明神！加油！”

　這一聲打碎了沉寂的呼喊的聲仿佛終于將臺下呆楞中的眾人驚醒！

　“——明神！明神！明神！”

　一個人。

　“——明神！加油！”

　兩個人。

　“——明神！我們永遠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