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雷電閃閃,他被響雷驚醒,發現旁邊的被子疊得平平整整,娘親不見了!
他急得“哇”一聲哭了出來,后來想起父親的訓言,便強忍著眼淚從床上下來。出了房門之后一路狂奔,四周黑漆漆的,他看不見路,看不見人影,跌倒了好幾次,卻也顧不上摔傷的膝蓋。
忽然,他看到前方的宗堂大亮,平日里娘親也是勤于上香的人,這麼一想,他加快了腳步往前奔去。
可是還沒等他跑到宗堂,一聲驚隨著雷聲轟然而至,他覺呼吸急促,口及腦袋都悶得發疼,眼前一陣眩暈,迷蒙的視線當中,大雨傾盆而下,不遠的宗堂仍然一片明亮,那個無比悉的影躺倒于泊里,周圍雷聲大作,他卻似什麼都沒聽到一樣,兩眼發直。
“娘……”
“娘……”
“娘!!!”
陸元風忽然從床上坐起,他的瞳孔明顯放大,俊毅的臉上滿是汗水。膛劇烈起伏著,他痛苦地握雙拳,然后自暴自棄地用力錘了一下床塌。
“砰”地一聲,門外的丫頭被嚇了一跳。
“大爺?”
陸元風愣了愣,隨即開口問道:“誰?”
“是我,丫頭,李嫂我端水過來,說這個時辰你也應該醒了。”
陸元風深深吸了口氣,嘆道:“進來吧。”
門“吱呀”一聲就被輕易推開,丫頭端著一盆水輕手輕腳地走進屋里。
這房間頗有大爺的風格——簡潔而寬敞。屏風被他推到一邊,進門便是一張沒有蚊帳的木床,床頭放著隨所帶的腰帶及掉的外衫,床下一雙青長靴,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張放置盆子的木桌。
丫頭把水端過去,了巾遞給陸元風。
陸元風接過巾怔怔地看著:“你……怎麼做起這些事兒?”
“大爺救了我兩次,丫頭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報答你,做這些事是我應該的。”
“但我……”
“難道大爺還沒想好如何安置丫頭?”
陸元風心虛地點點頭。
丫頭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這人做事還是這麼魯莽,隨著自己的子來先把要做的做了,完全沒想好下一步該怎麼走。
“二爺那邊要如何代?畢竟事關人命,他恐怕不會輕易放過我,大爺,這件事我認真想過了,你沒必要背這黑鍋。”丫頭仔細說道:“禍是我闖的,二爺如果要個代,你只管把我出去。如今事鬧得這麼大,二爺再不會隨便置我了,你放心,到時丫頭會想辦法的。”
“胡鬧!”陸元風拿眼瞪:“你一個兒家家拿什麼證明自己的清白?真像他們說的上吊自盡!?”
丫頭連忙解釋:“上次是我……”
“行了,你就暫時留在河心苑,其他的事由我來理。”
“大爺……”
離開大爺的房間之后,丫頭經過走廊時遇到了丫鬟春香。
以往都是李嫂照顧大爺的起居,后來這事被老太爺知道了,一氣之下訓斥了陸老爺一頓,陸家主母便識趣地多安了一個新來的丫鬟。
好在春香也是個勤勞爽快的主兒,沒來多久就適應了河心苑閑得發慌的生活。
“丫頭,大爺起來了嗎?”
“起來了。”
“哎,估計今兒也不會到大廳吃飯了。”春香搖搖頭:“這不,廚子一早給他準備了飯菜。”
“春香。”丫頭左右瞧了瞧,猶豫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大爺這是怎麼回事?”
春香得意地挽起角:“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還琢磨著你要到什麼時候才會開口問我。”
“……”
“你在這兒等我,我先去給大爺送飯!”
河心苑中央有個池子,池子中間坐著一只金蟾石像,因為浸泡時間太長又積久不清,上面爬滿了青苔。池面飄著幾葉荷瓣,不見活魚,池水都是青綠的。
兩人坐在池子邊緣,春香便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池中的綠水。
“我剛到河心苑的時候也是嫌棄得不行,大爺不在,許多房間都是空置的,我要打掃李嫂還不讓。”
“為什麼?”
“為什麼?都是做給其他人看的,大爺不會回來了,就是回來也待不久。”
丫頭看著池面倒映的影子。
“我打聽了很久才知道,大爺以前做過'大逆不道'的事。”
“什麼事?”
春香做了個“抹脖”的作小聲說道:“弒母!”
“什麼?”丫頭瞪大雙眼。
“你沒聽錯,就在十五年前,原來的陸夫人死了,被人拿刀刺死的,當時大爺就跪在陸夫人跟前,哭得撕心裂肺!”
“那就指定大爺是兇手了?”
“誰知道呢?哪怕不是,找不到兇手的話大爺就不了干系——這種事兒別說大戶人家了,放在我們普通老百姓這里也一個說法,大爺是不祥之人。”
丫頭心里哀嘆一聲——封建社會便是這樣,如今也是這般境,和大爺同。
“那之后呢?”追問道。
“之后你也看到了,大爺再不可能繼承陸家家業,他從14歲開始便離開陸府四闖了。”
怪不得之前他說他曾在福來酒樓附近做過苦工,上也沒有一一毫大戶人家的氣。
“你說會有什麼人要殺陸夫人?”
“噓——丫頭,別問了,這陸府水深得很,這種事也不是我們下人該知道的。我今天告訴你可是冒了天大的危險!”
丫頭識相地住口。
陸家主母這個位置想必早已有人垂涎三尺,加上平時管理一個大家,不公平不合理之事肯定不在數,暗地里得罪了小人也說得過去,這樣算來,要殺陸夫人的人恐怕一只手也數不完。
道理丫頭都懂,但心里老是覺得奇怪——陸夫人死得太過忽然,這是肯定的,要懷疑到現任的當家主母上也十分正常,可是這種正常推理卻讓更加疑。
事真的那麼簡單嗎?
丫頭在河心苑的日子簡直閑得發慌,現在有點明白為何春香總喜歡到走,還經常帶回來一些其他苑的八卦。
李嫂也不是個閑得住的人,奈何老家人晚年疾病纏,風病一直好不了,被迫無奈地整日呆在河心苑,閑時曬曬太,忙時,一般陸府要辦什麼大事,也愿意出一份力。
整個院子寬敞而安靜,縵回的走廊曲折婉轉,延長的是一路荒涼和塵埃,哪怕大爺回到河心苑,這里也恢復不了當初的熱鬧。
想一想便慨的,丫頭坐在池子旁邊,手中的針線活兒不知何時停下了,等回過神來,雙眼早已著遠方多時。
正想撿起落于地下的裳,忽聽得背后傳來一陣腳步聲,一下便認出是腳不利索的廚子老五。
老五是個年逾四十的跛子,年輕時在大酒樓掌廚,后來酒樓倒閉,他便來到陸府重新由幫廚做起,一晃就是十五年。
要不是弄瘸了腳,他估計還能繼續待在老太爺的“春泰苑”。
丫頭轉看去,老五正卷起上的圍仔細手。
“在做什麼?”
“補我的服。”
“哦。”老五走過來隨尋了個地方坐下:“你來這里也有幾天了。”
“嗯。”
“可還習慣?”
丫頭抿著不發一語。
“哎……”老五輕聲嘆道:“你說這人是不是奇怪,忙的時候嫌累,無事可做了又嫌悶,我在這河心苑五年了,都快閑得發霉!”
“以前我還掌勺的時候,丫頭,你是沒有見識,什麼蒸、烹、煮、燒、燜、燉、熬、炒,哪一樣能難倒我,如今怕是再無回不去過去的風。”
丫頭默默傾聽。
老五說了許久,說到口水都干了,總算過了一回癮,他人也倦了,卻似意猶未盡一般翹著個二郎說得津津有味。
“哎,丫頭,你到底是沒見過世面。”
他說這話最多,丫頭只當那是他的口頭禪,不做理會。
等他說完了,丫頭起要走,老五一愣,連忙問:“去哪兒啊?”
“去給您倒杯茶。”
老五一聽,樂了。
“哎喲,還是丫頭你懂事。”
往常在這院子里,他這些舊事李嫂聽多了,再說就顯得乏味,而春香那丫頭是個沒耐心的,只聽外面那些姑娘家的八卦,哪里靜得下心聽他嘮叨。
原來他也以為丫頭是個拴不住心的人,誰知竟比他這個老頭還沉得住氣,實在難得。
如今說開了話匣子,他頗有種久旱逢甘霖的覺。
“行了,你別忙,我不,閑了這麼多年口水多著呢!”
丫頭復又坐回板凳上。
“五叔,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我知道你對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兒都了如指掌。”
“那是,你盡管問,老頭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就是十五年前,大爺……”
“丫頭!”老五忽然拉下臉:“你哪里打探來的消息!?”
丫頭愣了愣,隨即收好針線就要起:“我原以為五叔你是不一樣的。”
聽這語氣,還十分委屈?
老五氣得腮幫子直抖——他這是氣丫頭的,也是氣自己的。
眼看著丫頭越走越遠,他一咬牙一跺腳,終于忍不住喊了一聲。
“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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