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這病得這麼治
聽了侍老轉兒的建議,狗丟兒差點沒暈死,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去找跳大神兒的。看來這麼多年來,破除封建迷信的工作還是抓得不徹底啊。
看著狗丟兒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侍老轉兒就知道他小子心里譏笑他呢。
“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和你媽死你手里!”這可是侍老轉兒殺手锏,這話一出口,狗丟兒立馬求饒。去就去吧,反正又不缺啥啥。
狗丟兒要去看大仙兒了,經侍大嫂這麼一宣傳,村里人就都知道了。村口大槐樹下坐著的幾個老娘們兒,看到狗丟兒帥死人的樣子,忍不住都要說上幾句,好讓這個帥得掉渣的小伙子多看自己一眼。
“丟兒,真要去啊?”一個人把納鞋底的錐子在頭發里劃了幾下,眼睛瞇了一條兒。
“不去?我媽還不吃了我啊?”別看后面坐著侍大嫂,他還是能把長一支,自行車閘一,穩穩地停了下來。
“怎麼說話呢!丟兒?不是怕你經過那窗子事兒,嚇著嗎?別以為你是個大小伙子,什麼都不在乎,真坐上病,可是一輩子的事兒。”侍大嫂捶了兒子后背一下,大著嗓子道。
“對著咧,這事兒得聽你媽的。你媽多大歲數了,你才吃了幾年咸鹽,你媽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都多。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古話可不能扔!”摟著孩子的人把孩子換到另外一條上,子前傾,刻意押著嗓子:“還記得前幾年咱村大海媳婦不?被黃鼠狼給迷住了,整天折跟頭打把式的犯病,大海不信,不帶看香去,半夜跑出來掉河里淹死了……”
狗丟兒聽著脊背有些發涼,人的聲音里著恐怖,孩子可能意識到了氣氛吊詭,“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啊,嫂子你們快走吧,聽說那老劉那看香的人得排隊呢。”人們七八舌地催母子倆趕上路。
“媽,剛小鐵媽說的是怎麼回事兒啊?我怎麼不知道?”狗丟兒力蹬著車子。
“你不記得了?哦,咱們兩家離得遠,你又天天上學,還真有可能不知道。”
“大海跟你大哥是小學同學,人老實勤快,娶了個媳婦,生完孩子后也不知怎麼回事兒,整天地鬧。把服撕了,著子到跑,有時候見人就罵、見人就打,說自己是南山大神,棒槌沒有好人,特意下山來懲罰棒槌人。”
“那段時間村里上上下下不得安寧,經常半夜就被人尖厲的哭給驚醒。不發瘋的時候,大海媳婦跟正常人一樣,說話嘮嗑兒頭頭是道,可鬧起來的時候不分時間地點,開著開著會就開始服。”
“大家伙兒都勸大海看看香,說他媳婦犯黃鼠狼,讓黃鼠狼給迷上了。大海不信,說他好歹也是個高小畢業的。大海媳婦生完孩子后不說話、不吃東西,整天發呆,蔫頭蔫腦的,后來越鬧越厲害,越鬧越出格兒,他們家的門窗玻璃、被褥、家就沒有一件好的,玻璃砸了,被褥拆了,柜什麼的也被用斧子砍得七零八落。”
“后來大海沒辦法,只好用鐵鏈子把拴了起來。你看發瘋,但人不傻,而且力氣也大,大海給送飯,沖他笑,有時還晃著鐵鏈子掉淚,看得大海直心疼。那天就把鐵鏈子給拿了下來,只是把門反鎖,就出去干活兒了。”
“等大海回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媳婦已經跑出去了。村里人幫著找了大半夜,才在河里找著。十冬臘月,人都凍在冰上了,是人們幫著用鐵鍬一點點鏟下來的。回來的人說,他媳婦發瘋跑,掉進了冰窟窿里,自己又爬了出來,在冰面上爬了老遠。”
聽著母親的講述,狗丟兒心里特別難。腦子里浮現出大海那張與年齡不相稱的刻滿皺紋的臉。他一直他“大海哥”。他聽說過他媳婦掉河里淹死了,原以為是意外失足,現在才知道是這麼回事兒。
這件事搞得狗丟兒的心很不好,自行車蹬起來竟無比沉重。
下馬石也是一個小山村,直線距離離棒槌并不遠。只不過一個在山的東側,一個在山的西側。雖然很近,狗丟兒并未到過這個村。進村口是一個大坡兒,自行車蹬起來很費力,侍大嫂便從后座上下來,母子倆一起走上土坡兒。
村口豎著一塊村碑,上面紅的魏碑書寫著“下馬石村”四個大字。稍停片刻,看到幾行字:宋真宗年間董氏從山西遷至此建村,是為董家村。后傳岳飛抗金時在此下馬休息,并留一巨石,故更為現名。
憑著記憶,侍大嫂準確到了劉大仙兒的家門口。狗丟兒果然覺到了一特別的“氣場”。劉大仙兒家的大門修得很氣派,跟古時大戶人家的深宅大院有一拼,左邊門口停著幾輛自行車,右邊是幾輛驢車,甚至還有一輛村里不常見的小轎車。
“你看,這些都是讓老劉來看香的。一會兒我先進去,你不要說,以免沖撞了大仙兒。丟兒,上千千萬萬得留個把門兒的。”侍大嫂一臉的虔誠,生怕狗丟兒會說出大不敬的話。
狗丟兒揮揮手,他不會說什麼的,既來之則安之,他不會讓母親難做。
侍大嫂一會兒又出來了,手里拿了一個號兒。看來這劉半仙兒還真有點科學管理的天分,還知道跟銀行似的拿號兒排隊。狗丟兒忍下就要迸出來的笑,看著進進出出的男人人們,這些人以年長者居多,像他這個年齡的人,還真是麟角。
不一會兒,狗丟兒居然發現了一個規律,進去的,一臉虔誠;出來的,一臉釋然。看來這個劉半仙兒還真有些道行。
等了一個多小時,天近晌午了,才排到他們。狗丟兒終于走進了這間神的屋子,看到了傳說中的老劉大仙兒。老頭看上去神矍鑠,胡子不算太多,很長,飄在前,也不知人家怎麼保養的,白凈的臉上許皺紋,七老八十的年紀竟然長一臉三十多歲的皮。沖這張長著白胡子的年輕的臉,狗丟兒服了。
老劉眼睛盯著他,眼珠都不帶錯的。狗丟兒一臉的無所謂,看得侍大嫂心里有些發。
“您給看看,這孩子……”老劉一抬手,制止了侍大嫂,眼睛仍然盯著狗丟兒看。直到把狗丟兒心里的無所謂看了不自在,老劉才眨了一下眼睛。
“哦,說說吧,想求什麼?”聲若洪鐘,這是狗丟兒的第一反應。
“這孩子,總是沒神,您給看看……”
“你先出去。給他看,他留在這兒就行了。”老劉很沒禮貌,直接往外趕人。侍大嫂看了看狗丟兒,只好訕訕地走了出去。
“我不信我,小伙子。”老劉突然說道。
“你怎麼知道?”狗丟兒口而出。
“別管我怎麼知道的。信則靈,不信就不靈,你如果不信,可以出去了。你母親進來。”老劉的話悠悠的,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飄過來的。
侍大嫂聽說進去,心里更加沒底,不知道是不是狗丟兒犯到了大仙兒的威嚴。
“說說吧,你兒子最近遇到了什麼事兒?一很重的氣纏。”老劉的眼睛變了三角形,把侍大嫂瞪得直哆嗦。一五一十地把狗丟兒的所遇所見給兜了出來。
“這就對了,你這兒子被那鬼所纏,那鬼吸他氣,讓自己變得更厲害,好找殺之人報仇。你兒子現在每天流不盡,假以時日,傷及本,再救就來不及了。”這老劉的一席話,讓侍大嫂的心無安放,臉變白,冷汗唰唰直淌。
“不過,算你聰明,來找我。我這就收了那鬼,再給你兒子一劑我祖上傳下來的靈丹,你家小子便可恢復如常。但有一個前提,從下個月初一開始,到十五的子時,你兒子要到我這兒來。”侍大嫂如啄米一般,點頭頻率非常之快。
老劉開始安排施法。侍大嫂找到狗丟兒,“丟兒,老劉說了,你這個病,得這麼治……”把老劉的話一五一十地重復了一遍,把個狗丟兒弄得云山霧罩。
他知道,來看仙兒的,肯定會給你喝個符水,跳個大神什麼的,怎麼還就多了后面那些個程序,而且一整就是半個月,還每天子時!
“媽……”
“你別說話!一切都聽大仙的,不要瞎說!”看他媽如此張,他無可奈何地苦笑。還鬼纏,鬼在哪兒?他怎麼看不見?心里這麼琢磨著,人卻被他媽拉進屋里,各種姿勢,各種磕頭,各種畫符,各種香灰……狗丟兒也不答話,任憑他們擺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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