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陸珩離開艙房不久，就被四尋他的蘇天揚逮個正著。

　蘇天揚見了他，橫眉豎目，咬呀切齒：“陸、珩！就算你與殿下有私，也不能真把他扔在席間不管不顧！萬一殿下誤會你倚功自重該如何是好？”

　陸珩不以為意的擺手：“無妨，殿下想看的又不是我。”

　“……”蘇天揚一噎，竟無法反駁，太子此行的確醉翁之意不在酒。

　蘇天揚見他面冷得能結出冰渣子，下道：“讓我猜猜，可是你的好祖母榮平郡主要你對那落水的人兒負責，你不想娶，才這般愁眉苦臉？”

　陸珩斜他一眼：“我看起來像那種只想占姑娘便宜的登徒子？”

　蘇天揚雙手一攤，笑得十分欠揍：“難說啊。”

　陸珩角浮起笑意，故作不悅地將人推開。

　他其實有個不為人知的──從小就聽得見旁人的心音。

　聽得見他人心音并不是件好事，至對陸珩來說不是，從他懂事開始，他便因這異于常人的能力痛苦不已。

　即便他不想，他也能輕易得知他人心中，看破他們慈笑容的背后是如何的扭曲及丑陋。

　若不是后來鎮國公將他扔進軍營，高強度的能訓練消磨了那些暴躁不安的緒，讓他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他可能早就了瘋子。

　軍營和京城截然不同，京城世家間的爾虞我詐令他厭煩，軍營中的兒郎相較之下卻單純許多，大多懷坦、磊落明，說難聽一點就是一腸子通到底的莽夫，可軍營里的日子，卻他無比舒心。

　他們向來有話直說，鮮兩面三刀，更不會虛偽得令人發噱。

　一腸子通到底的俊秀年，果然被嫌棄了也不惱，三步并做兩步的追了上來，勾肩搭背的笑道：“那人兒到底是誰家小娘子，快告訴我，我可好奇死了。”

　陸珩見他一副真不記得蘇惜卿的模樣，似笑非笑地問：“你沒讓人去打聽？”

　蘇天揚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說要去換干凈裳，讓我先回去穩住太子，我哪來的時間打聽。”

　“是義勇侯嫡。”

　蘇天揚哦了聲：“義勇侯嫡，突然得了啞癥的那個？你那小表妹？”

　陸珩點頭。

　蘇天揚想到什麼，臉驟變：“等等，那不就是我六伯的兒？”

　陸珩不說話。

　蘇天揚臉逐漸難看：“你別告訴我你不打算對我堂妹負責。”

　蘇天揚與蘇惜卿的父親為同宗本家，都是承恩伯府出來的公子，老承恩伯生了七個兒子，個個就不凡，蘇家的確如畫舫上那些人所言，在朝中深葉茂。

　每到逢年過節，承恩伯府那一個熱鬧，蘇天揚本記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堂兄弟堂姐妹，再加上蘇惜卿這三年鮮出門，他認不得人也正常。

　兩人不知何時來到席間，蘇天揚嗓門本就不小，席間主位上的年聞聲去。

　年看上去約莫十六、七歲，玉冠白，形貌昳麗，渾上下充滿貴氣，聽見蘇天揚的話，笑問：“誰要對你堂妹負責？”

　“太子殿下。”蘇天揚與陸珩齊喊了聲，拱手作揖。

　太子打趣擺手：“別，孤可沒辦法對你堂妹負責。”

　蘇天揚瞬間被逗得哈哈大笑，大步上前，將來龍去脈說清。

　陸珩也跟著笑了，席自罰三杯酒請罪。

　按理說，陸珩不該為太子嫡系，畢竟太子與今上都和蘇惜卿一樣，是他無法窺得心音之人，奈何其他幾位皇子更讓他難以接。

　想到蘇惜卿，陸珩臉不太好看，又悶頭喝了口酒。

　那頭太子聽完蘇天揚的話，轉頭看陸珩，笑得意味深長：“依孤看，不是榮平郡主非要你負責，而是不同意你娶義勇侯嫡，孤說得可對？”

　陸老太太為清河長公主獨，不止是先帝親封的榮平郡主，還曾救過太子一命，備當今圣上禮遇，太子對他這位堂姑母還算了解，更何況，陸珩消失這麼久，早有人來跟他通報發生何事。

　陸珩心說，要是蘇惜卿答應嫁他，只有祖母反對，那倒不是什麼大事，煩就煩在主拒絕了。

　陸珩知道自己是個人，只會帶兵打仗，不懂風花雪月，不像京城里的世家公子有那麼多花花腸子，可如今他功名就，也自認長得不差，在小表妹面前也都盡量收斂氣勢，應該不至于嚇著人。

　況且回京那日他分明瞧見小表妹也來看自己。

　小姑娘一雙琉璃大眼還笑彎彎的月牙，猶似漂亮的桃花花瓣，雖無法言語卻拼命的朝他揮手，臉上笑容又甜又燦爛，看起來開心極了，應該是不討厭他的。

　陸珩如何也想不蘇惜卿為何拒絕這門親事。

　難不嫌棄他是個武將？

　還是嫌棄他是個冒冒失失、不懂禮數的鄙莽夫？

　但當時那種況，他本無法坐視不管，要是那兩個婆子沒能趕上，后果不堪設想。

　那些居心不良的小廝絕不像他這般君子，甚至還可能對上下其手，占盡便宜。

　太子見陸珩不停喝悶酒，訝異的挑了下眉，俊得過分冶艷的面容上出難以置信的表：“難不，不同意的不是郡主，而是義勇侯嫡？”

　陸珩沉默不語。

　蘇天揚震驚的瞪大眼：“什麼？堂妹居然寧愿不要清譽也不要嫁給你？那你、那你……”他突然磕磕，“那你真的就不娶了嗎？這怎麼行！你們都那樣了，你得負責才行！”

　想起寧可強撐著虛弱的子，也要拒絕自己，陸珩著酒杯的手指倏地收，指節寸寸泛白。

　他倒是想負責到底，可人家不要啊！

　陸珩神平靜地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上挑的眼朝蘇天揚一掃，笑容泛著冷：“不娶，當然不娶，不要我，難不我還得低聲下氣、求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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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蘇惜卿再醒來時，畫舫已經靠岸，許多馬車候在岸邊。

　清荷湖位于京郊，離京城有一小段距離，蘇家兄妹三人來時是兩輛馬車，回去時自然也是兩輛，只是當初是蘇宸自己一輛，蘇惜卿則與蘇明語同乘，可如今蘇惜卿卻不愿再與共乘一輛馬車。

　蘇明語推蘇惜卿下水一事并無直接證據，未免家丑外揚，陸老太太將事了下來，陸畫沒能去找蘇明語理論一頓。

　蘇宸也按兵不，打算回府之后再細細盤問。

　蘇明語還沒意識到事跡早已敗，得知兄長要跟換馬車，瞬間垮下臉，委屈地問：“大哥這是何意？難不是覺得我笨手笨腳照顧不好姐姐？”

　蘇宸笑容溫潤，語氣一如既往地溫：“你也落水了，也算半個病人，我怎能讓你照顧阿卿，別胡思想，安心歇息便是。”

　蘇明語臉這才好看些。

　想到蘇惜卿如今病那副模樣，用不得冰盆，回程馬車必定悶熱無比，也不再糾結。

　“好。”蘇明語乖巧點頭，“都聽大哥的。”

　之后又待在馬車上和蘇惜卿說了好一會兒話，才依依不舍地下了馬車。

　“要不是姑娘火眼金睛，我真看不出來二姑娘竟如此歹毒，這麼會演戲！”蘇明語一走，紫芙立刻忿忿不平，小聲嘀咕。

　“若非娘姑剛出生時子極為虛弱，幾次病重，險些夭折，把先太太嚇得夠嗆，病急投醫下按郡主當年況，也收了個孤養在膝下為您積福，現在都不知在哪。”

　說到這，紫芙更氣了。

　“先太太從小就疼二姑娘，大姑娘也將當親生妹妹一樣疼惜，什麼好東西都先想到，怎麼能這般忘恩負義，姑娘落水失了清譽，連帶的名聲也會損，對到底有什麼好！”

　紫芙是個脾氣，冬葵知道碎念起來沒完沒了，連忙阻止：“夠了，姑娘還在病中，你這般吵吵鬧鬧，如何休息？”

　“我這不是氣不過嗎？我一想到……”紫芙叉著小腰，喋喋不休。

　蘇惜卿靠坐榻上，背后墊了兩個引枕，若無骨地半倚著，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拌，面上并無不悅之，反倒掩微微笑著。

　因為大病一場的關系，掩在上，染著大紅蔻丹的纖纖玉指，比平日還要細膩蒼白，猶似上好的羊脂玉，漂亮無瑕。

　蘇宸直到啟程前才上來。

　他一進馬車，兩個丫鬟瞬間安靜下來，低眉順眼的垂著頭，乖得判若兩人。

　明的過馬車窗簾，投下點點金斑，那些記憶中模糊不清的畫面，在這一刻全都鮮明起來。

　蘇惜卿突然有種歲月靜好的覺，忍不住又笑了。

　真好啊，阿兄還活著，紫芙跟冬葵也還是那麼拌。

　不笑的時候一雙桃花眼兒便水靈靈的，人忍不住多看幾眼，一笑起來，頰邊出兩個淺淺的窩窩兒，更是說不出的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