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里死水一般的安靜，兩人的目都盯在手機上，陸媽媽的好友申請就像忌的法，咒語唱完畢，整個世界都寂靜了。

他們還想著，只需要在群聊里做做樣子就好了，一時把私聊忘到角落，但現在那鬼東西給了他們致命的一擊。

顧清寒總有種覺，就好像是丑媳婦見到了公婆，實際上不丑，來人也不是真正的公婆，但還是有種莫名的張和害怕。

“同意之后，說點什麼？”顧清寒輕聲問。

“我哪知道我老媽會說些什麼？”路揚有些頭疼，“但絕不會是吃沒吃，錢夠不夠，睡得好不好，有沒有冒的這種寒暄。”

人的心思一直都是海底的針，何況是想抱孫子的中年大媽，路揚深知猜測是無效的，于是擺爛式地靠在椅子上，“先同意，看說些什麼。”

“好。”

顧清寒照做，手機界面切換到好友對話，路媽的昵稱從花開富貴變正在輸，而后又變花開富貴，反反復復幾次，最后還是花開富貴這四個字獲得了勝利，可消息還沒發來。

“要不坦白吧？”顧清寒說，有點抗拒這樣的場景，想到以后還要面對無數次，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退。

路揚點點頭。

這樣的煎熬實在難，他們也等了快十分鐘。

都說預備父親在產房外等待的時候，是人生最煎熬的時刻，路揚沒有那種驗，但覺得現在也沒差。

室明明開了空調，他的額頭還是冒汗，路揚甚至在想會不會是老媽要給未來兒媳立下馬威，顧清寒要不要先打招呼的時候。

信息來了。

是一張圖片。

點開，放大，兩人沉默。

“你媽媽對你很好。”過了很久，顧清寒慨。

路揚發出鼻音：“嗯。”

圖片里是一張信紙，上面布滿了娟秀的小字，涂涂改改的，但沒人質疑其中用心。

以如今互聯網的發展，人們早就習慣了智能設備帶來的改變，以往種種都像是被歷史的車碾過，變了隨風而散的塵埃。

也正因如此，這種古早的東西才顯得珍貴。

路揚默默地看著那封書寫信。

上面沒有俗套地寫上什麼路家的家規，也沒有吹噓自己的兒子多棒多好，更完全沒有任何一點“嫁路家就是你最大福氣”的意思。

通篇都是他路揚的人生經歷，還有喜惡。

都說鈍刀子割最折磨人，路媽的書信，何嘗不是一把無鋒的刀？

信紙的最后，路媽心地傳授了管理路揚的各種方式，看起來像是培養顧清寒為自己的第二個媽，又或是教相夫。

顧清寒嘆了口氣，“還能坦白嗎？”

“你覺得呢？”路揚聳聳肩。

這一刻他們都有了答案，隔著屏幕都能到母的重如泰山，兩人甚至能夠想象路媽昨晚興高采烈的場面，坦白就意味著傷害。

沒人愿意傷害到這樣的母親。

“去洗把臉。”

路揚只覺得眼睛發，他的很悶，拿上手機就往洗手間走。

一路上手機還有信息，是來自銀行的短信，上面有好幾個零，路揚數了一下，八十萬。

“真蠢。”

他罵了起來。

路揚覺得自己真的是愚蠢到家了，明明擁有重生穿越這兩個最大的金手指，可至今二十四歲還是廢一條。

當爹媽認為自己談朋友，對象還是公主般當紅小花的時候，他們沒有說出什麼的話，只是默默地把錢打了過來。

八十萬，兩老忙活大半輩子的積蓄。

他知道這些錢讓爸媽攢了多久，依靠重生者的先知先覺，路揚也嘗試讓他們早點買房，可路爸路媽只是笑笑，說現在買了，以后怎麼給你買？

他還記得單位大院那個幾十平的小房子，路爸路媽著報紙上日漸飛漲的房價信息而撓頭，沒有埋怨也沒有后悔，到最后總是用“還能幫路揚買一套”來收尾。

“幫不到你了，小路同志，以后要自己努力。”

時至今日，那樣的收尾再次出現了，是老爸的短信，路揚直接把手機關掉，他不想再看到這樣的信息，每當看到總能聯想到路爸蒼老的臉。

什麼是？

上輩子的路揚一直沒有弄懂這個問題，但現在他懂了。

這種玩意從來沒有被上轟轟烈烈的標簽，它可以是撲面而來的清風，是采與百花的蜂，又或是割的烈酒。

他只能洗臉，冰冷的水拍打在他的臉頰，一遍又一遍。

“這點水費我能出得起。”不知何時，顧清寒靠在了一旁的墻上，“但很抱歉，不能再洗了，現在是鍛煉時間。”

“嗯，好。”路揚點點頭，關掉水龍頭。

他只覺得現在的顧清寒又變回了往常的冷漠，那種徹骨的寒意讓他清醒。

洗臉的時候他想了很多，想著怎麼短時間獲得更大的收益，好把錢退回去，然后在路爸面前把脯拍得啪啪作響，大言不慚地說上一句，“你們這些錢太了，都不夠我塞牙的，來！用我的！”。

裝是真的，但孝順也是真的。

目前為止唯一能走的路線只有文抄，這條路需要借力，顧清寒是最好的跳板。

他過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現在的顧清寒需要歌曲，剛好，地球上的金曲他都記憶深刻。

路揚著那張冰冷的臉，總覺得這樣的人不會做出搶食的舉，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夢境。

“我有點事想跟你談。”路揚拿出說事的態度。

“先鍛煉。”顧清寒冷冷的說，“我也有事要跟你談。”

剛剛的路媽不止發了一張圖片，甚至附帶上了路揚小時候的各種視頻。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視頻中的某首歌曲。

坦白說，那樣的歌曲旋律簡單，歌詞通俗，針對紀念日，但這三個特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傳唱度。

以顧清寒的眼看，市面上能夠寫出生日快樂歌的老師不是沒有，但視頻中的路揚只有十來歲的樣子，那樣的年紀，這種能力絕對算得上頂尖。

而反觀路揚在手下工作的這一年，任何事都辦得恰到好，沒到優秀到能夠發獎金的程度，但絕對不拖后。

恰到好的事多了，就為了怪事。

這是藏拙，顧清寒本以為路揚是父母派來的花招，但那雙泛紅的眼睛打破了所有的懷疑。

優秀、孝順、長得還不差，如果拋棄家庭背景，絕對是父母心儀的婿。

可顧清寒只覺得危險。

刺猬遇到危險的時候，會把上的刺亮出來。

覺得危險的時候，會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