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陳走的有些急，沉穩的步伐帶出凌厲的威勢，駭的路上的奴才們都不自覺跪俯下去。

還未拐進連廊，忽聽一道天真音響起，輕喝：“諸位姐姐，音音姐姐也不是府上奴才，今日過來幫把手罷了，何必做這高傲姿態，連個座都不賞的？”

江陳順著那聲音看過去，便見柳韻緩步走來，站定在音音前，轉頭道：“嬤嬤，快給音音姐姐尋個坐吧，這人靠上寒涼，怕是不住。”

江陳轉了轉手上的扳指，第一次正眼瞧這個圓臉的姑娘，他記得，柳韻。

他三兩步走進去，手便將音音圈進了懷中，一副保護的姿態，蹙眉問：“你來這里做甚？”

音音冷不妨被他一扯，手上的茶水一揚，悉數潑在了江陳上。

江陳本著了一月白云紋直綴，去了幾分凌厲威勢，自有一番風清朗月的矜貴。此刻卻被茶水一澆，淋淋漓漓落了滿。

廊下的眾人也是一驚，驚的是國公爺來的如此突然，更驚訝這外室竟潑了大人一茶水。一瞬的驚訝過后，卻都是看熱鬧的心思。想看這卑賤外室如何收場。

音音白著一張臉，子往后撤了撤，自然曉得江陳最是喜潔，后背一陣發涼，怕他又想出什麼法子懲治于。當下一咬牙，拿了帕子替他拭勁瘦腰，仰起頭，一臉真誠的仰慕，用只有兩人可聞的聲音，低低道：“大人這幾日是去騎了嗎，總覺得又強健了些許。”

江陳沉著一張臉，聞言揚了揚眉。

這句話也實在中聽，讓人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有時候這只最無辜的小白兔，偏偏小狐貍一樣狡黠。

柳韻隔的近，瞧見男子的春衫下，勾勒出骨勻實的腹，年輕的蓬有力，像是噴薄出的朝日。

微紅了面頰，轉了目，心里卻止不住的跳，若是被這有力的臂彎攬進懷中，該是何等滋味？

擂鼓般的心跳還未平靜，便聽男子聲音里帶了點調侃，毫不避諱道：“沈音音，你的意思是，以前本不強健？”

只是這樣臉紅心跳的話，是對他側的外室說的，猝不及防，在心里扎進一枚尖刺。

音音見江陳并無慍，暗暗松了口氣，再不敢言語，悄悄遠離了他，站的溫婉淑靜，福了一禮，便要離開。

他要相看妻子，自己自然不便多待。

只剛邁出步子，卻見那人也跟了上來，背著手，丟下一句：“伺候本換。”

廊下貴們見江首輔轉離去，都有些面面相覷。

音音隨他轉出花廊，才低低辯解道：“大人，今日乃是老夫人著人要我來的，非是妾要來生事的。我……妾委實不敢打擾大人選妻。”

怕他誤會，出口的話格外謹慎。

江陳倒是沒想過這一層，他剛剛著急過來，也只是怕委屈。只終究什麼也沒說，低低嗯了一聲。

忽而蹙眉，手便握住了纖細的腰，語氣不善：“沈音音，你說清楚，爺平素不強健？”

音音楞了一瞬，急忙來掰腰間那只大手，這大庭廣眾的，如何使得，急急道：“大人，您……您最是強健。”

江陳瞧著小姑娘紅的要滴的臉頰，輕勾了角，不再逗弄，轉進了廂房換。

再出來，依舊是清貴冷肅的首輔大人。他將音音送至角門邊，囑咐了下人送回首輔府，又折回了寒山亭。

他站在宮槐的暗影里，背著手，姿筆直，他在等一個人。

不多時，柳韻拾級而上。

輕提著擺，一張團臉因興而漲的通紅，異或還有些。

進了亭，未及行禮，便聽男子聲音朗朗，他說：“柳韻，你想嫁給本。”

不是詢問，是肯定的語氣，讓柳韻張了張口，不知如何作答，一張臉更紅了，連脖頸上都暈染一片。

雙手著碧清的襦衫，忽而仰頭，道：“大人，我很喜歡音音姐姐，我曉得是個良善的，不會同我爭什麼。”

江陳轉過，看見柳韻一雙圓圓的眼，閃著天真無邪的，懇切的看著他。

真天真還是假天真，他沒功夫探究，他只清楚，是個聰明人。

江陳頷首，坦的很：“柳韻，你該聽老夫人說過了，音音我不會舍棄，往后我會同住在首輔府，你可想好，真愿意嫁？”

柳韻咬著，半晌，堅定道：“我嫁！若我嫁了，必會善待音音姐姐，不拿大，不欺人，不妒忌。”

見江陳不言語，只意味不明的著手上的扳指，略一思索，又道：“懷玨哥哥，但我亦有條件。”

“這第一呢，我需得要正妻的面。”

“第二，我要子嗣傍。”

這話落了，江陳才抬起眼，出一贊賞的眼神。

確實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只講條件，不談。也清楚的知道，他的底線在哪里，不敢輕易逾越。

柳韻見他如此，心里有了底，又鎮定了幾分，道：“懷玨哥哥，我自打記事起，父親便有偏的側室，我母親從不埋怨，有份有尊容，有子孝順，一直過的很好。反倒是我那因而嫁的姨母，在姨父納妾后郁郁寡歡，不得善終。我從小就覺得，嫁個面人家，同我母親這般便很好。”

江陳還是不言語，自斟了杯老君眉，慢條斯理喝起茶來。

柳韻看不他，總覺被架在了山崖上，似乎再努力一把便能夠到那天邊的明月，可往后一步，又是渺無希的深淵。

咬住，忽而手一揚，將手中帕揚進了他懷中，抬起臉，熱切又忐忑。

江陳輕輕嗤笑了一聲，看著那手邊的絹帕，半晌，抬手握住了，他說：“你且去吧。”

他收了的帕子！他收了的帕子！

柳韻一顆心撲通撲通跳，穿過假山，忽而攥住了秦嬤嬤的手，喜極而泣：“嬤嬤，我要嫁給這天下最好的兒郎了！”

秦嬤嬤卻沒有毫高興之，了把眼淚，道：“姑娘，你又何苦。夫人這些年，旁人不曉得，你還不曉得嗎，那些獨守空房的日子豈是好熬的？”

柳韻卻搖頭，天真的笑：“嬤嬤，你糊涂啊。”

這男人跟人，一旦有了親之舉，便自然有了牽絆，再有了孩子，這關系便是如何剪不斷了。況又是他的妻，便是那鐵石心腸，也會對你存了三分。

柳韻有的是耐心，這拿男人的手段也駕輕就的很，不怕磨不出他的憐惜。

至于沈音音，這后院的私可多了去了，江陳政務繁忙，可不是時時都顧的上的。

……

音音歸去時，坐的是國公府的馬車，細紗垂幔，正聽阿素忿忿不平的數落今日花廊下的貴們，忽覺車子一頓，竟甩了個趔趄。

車夫隔著車簾，小心賠罪：“沈娘子，真真對不住，車里似乎卡了東西，容我檢修一番，您與阿素姑娘不妨先去旁邊的順和齋坐坐。”

音音與阿素下了車，去順和齋要了個雅間，正品玫瑰酪，忽見珠簾打起，進來個青竹般的男子。

阿素驚彈而起，擋在音音前，剛要斥一聲登徒子，可看清那人錐帽下的臉后竟愣在了當場。

音音側一瞧，手里的瓷勺叮咚落進碗中，喃喃了句：“季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