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市公安局,刑偵支隊。
辦公室,文四寶正在查看一份法醫組對近期案件中死者的鑒定報告,報告中異常醒目的一行結論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據案發現場尸的僵程度、角渾濁度與尸斑的擴散范圍判斷,死亡時間大約在發現案發現場時的6-8小時前。
一名年輕的法醫問道:“學長,在死者死亡的這段時間里,嫌疑人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明,我們會不會真的抓錯人了?”
文四寶坐得板正,目如炬地盯著那幾張死者照片道:“不可能,我們絕不可能抓錯人!我一眼就能看出嫌疑人那小子沒講實話,關于死亡時間與他不在場證明的這個問題,肯定是哪個環節弄錯了!”
這名法醫是文四寶在警校時小兩屆的學妹,全名李孟雪,自從步警校那天起就對眼前的學長有著一種崇拜的,此時聽了對方這番話,不也對文四寶的判斷有了疑,但疑歸疑,心中還是堅定地相信著對方的判斷,這是一種莫名的信任。
坐在李孟雪邊的另一名剛畢業的年輕男孩不樂意了,嘟囔道:“這次的鑒定報告可是孟雪師父親自做的,師父都說了,發現死者時不僅符合全尸僵并且尸斑未達最大瘢痕,同時角也沒有達到渾濁的程度,怎麼可能錯……”
“閉!”李孟雪低聲訓斥了徒弟一句。“許無敵!你別講話!”
許無敵是今年才加法醫組的新人,也是李孟雪的徒弟,他曾經的人生志愿是當一名手拿老虎鉗子的牙醫,因為在他簡單的頭腦中,人的任何都只有一個或一對,但牙齒卻有32顆,加上智齒可達36顆。因此本著數量大于一切的原則,許無敵認為牙醫是人類社會未來最賺錢的行業,于是在高考后毅然決然地報考了本市醫科大學的口腔醫學專業,卻不曾想在填報志愿時他突然看見了一個“服從調劑”的選項,當時的他本不懂“調劑”代表著什麼,只看懂了志愿表上的“服從”倆字。績并不是很理想的他生怕無法進醫科大,于是也沒問那麼多,毅然決然地勾選了“服從”,以表自己想為一名牙醫的堅定信念。
于是在公布了績之后,許無敵莫名其妙地就被分配到了每年都要降分錄取的法醫學專業。
參加了工作后,許無敵這個剛畢業的半大小子格人如其名,自認為天下無敵且魯莽得一塌糊涂,曾有一次在會上把主管思想政治工作的公安局政委懟得差點心梗塞,從此以后許無敵在部“一戰名”,名正言順地擁有了“無敵”這個稱號。
無敵雖然“無敵”,但他在整個隊伍里只聽李孟雪一人的話,此時被師父訓斥,他也不敢再多,但心里還是對文四寶的判斷不服氣,認為文四寶不相信自己師父的判斷,小聲咕噥著牢話。
文四寶放下照片,對李孟雪道:“這次的嫌疑人非常狡猾,我從剛才開始起就在想,如果我是兇手的話,我應該怎麼做才能有不在場證明。”
李孟雪道:“那學長的意思是……”
文四寶直視對方道:“我不僅相信你的鑒定結果,同時更相信你做出的判斷,但正因為是這樣,我認為嫌疑人才會使用了某種手段,導致你們法醫組在鑒定死亡時間時出現了偏差。”
突然,文四寶的呼吸變得急促,雙眼仿佛能冒出火一般盯著面前照片,大聲道:“我好像有發現了!你們倆過來看這是什麼?”
文四寶指著案發現場的照片道:“你看尸下方的這灘印痕。”
照片中,死者下方的早已干涸并且滲進了地面,但是從地面的痕跡來看,這一大灘呈現出了不規則的形狀,甚至這灘的邊緣都被拉出數條細長痕。
許無敵看了一眼照片,想也不想便直接回答道:“這灘有啥問題?流了那麼多在這里,肯定就是第一案發現場啊!”
“你說的沒錯,這里是第一案發現場沒錯。”文四寶繼續問二人道:“那你們誰還記得案發現場當天的天氣況?”
李孟雪道:“嗯,我記得那天發現尸的時候是下午,天氣又悶又熱,我們法醫組的面包車空調壞了,無敵還因為抱怨車里太熱被組長訓了一頓。”
文四寶點點頭,繼續解釋道:“那這就很奇怪了,既然一整天都沒有刮風,而且天氣特別炎熱,那麼為什麼尸下方流落的會呈現出這種痕跡?”
聽到這話李孟雪頓時明白了,急忙再次查看了一眼照片,驚訝道:“啊!我明白了,學長你說得對!如果不是遇到刮風天氣的話,自然流落的會變邊緣整的一灘逐漸向外擴散,不可能會是現在這樣的痕跡!也只有在大風天氣時,流落在地面的會變不規則的數道痕跡,也就是現在死者周圍呈現出的狀態,俗稱‘釘耙狀’。”
文四寶肯定地點頭道:“所以問題果然出現在了這里,我剛才查了一下那段時間的天氣預報,只有在案發前一天才刮了沙塵暴,當時的風力風力甚至達到了6級,而其余時間都是晴朗無風的天氣,所以基于這一點判斷,我認為死者真正的死亡時間是案發前的24小時左右,也就是前一天刮大風的時候。”
“但是……”
雖然據照片中,尸周圍的“釘耙狀”痕跡足以說明當時的天氣況,但李孟雪卻還是疑問道:“如果死亡時間真的超過了24個小時,那麼尸斑、僵程度、腐敗程度與尸臟的化學反應絕不應該是我們當時檢測的那種狀態。”
“你說的沒錯!但這正是兇手迷我們的地方!也是兇手最大膽的地方!”文四寶拿出另一張解剖臺上的死者照片,照片中死者兩側的雙臂三角與大之間,分別有著兩道不足1cm的暗紅痕跡,解釋道:“從一開始我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不管怎麼看,這倆道紅印記都像是兩道折痕,并且折痕的皮也留有外力撕扯的傷痕,同樣的傷痕還在大與小側出現過。”
李孟雪不解道:“折痕?你懷疑這是死者蜷留下的折痕?不能吧?這樣的折痕除非到外力并且長時間保持蜷作才能造,但怎麼也不可能會造現在的這種皮撕扯狀。”
“問題就出在這里!”文四寶道:“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兇手早在1天前殺了人,回去以后越想越后怕,于是返回案發現場把尸帶走,存放在了一個冷庫中,等到麻袋中的尸經過十幾小時的冷凍完全僵后,兇手又委托了同伙將尸重新帶回到了案發現場,然后等待尸解凍。不過那個同伙估計心理素質不強,所以在尸還未完全解凍時,就以外力強行將蜷的尸展開,而此時的尸皮表面還備了因冷凍才有的粘黏,因此才會在肩窩兩側、大與小側留下了皮撕扯的傷痕。”
文四寶頓了頓,繼續解釋道:“兇手同伙做以上一系列事,大概需要等待2-3小時的自然解凍時間,因此法醫組對于尸的死亡時間鑒定當然會出現偏差,而兇手正是利用了尸解凍的這段時間,制造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不得不說,兇手這樣做的話不僅使得尸重回到了第一案發現場,而且還為自己做出了一個堅實的不在場證明,同時還迷我們法醫組對于死亡時間的誤判,可謂一舉三得!但百終有一疏,那就是兇手也絕沒有想到在兇手死亡后會出現連續的暴曬天氣,從而給我們留下了痕跡這個最重要的線索!”
話音剛落,文四寶桌面上的傳真機就“咔咔”響了起來,沒多一會,一份省廳法醫組的化驗單就傳真了過來,他看了一眼后臉上頓時浮現出了自信的笑容,隨即將傳真報告遞給了李孟雪。
李孟雪接過省廳的法醫組檢驗單,發現上方寫著“據漠北刑偵支隊法醫組送來的尸樣本檢驗,樣本細胞存在多破裂損傷,故結論如下:尸在死亡后曾到過冷凍理。”
李孟雪驚訝地問道:“這……這不是省廳的法醫組檢驗報告嗎?學長你是什麼時候把尸樣品寄送過去的?”
文四寶道:“其實在看到你們法醫組的鑒定結果后,我當時就有懷疑兇手會不會使用了某種方式對尸手腳,因此才自作主張將一份樣本送去了省廳檢驗,果然不出我所料,兇手正是用了冷凍的方法,才使得你們檢驗出的死亡時間有了偏差。但這種方法有個弊端,那就是冰塊的積會比水大,因此尸的細胞才會檢測出破裂的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