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達對陳謙說道:“殯儀館的車來了。”
謝箐單腳踩上炕沿,打算上炕抬尸。
傅達一把扯住,“這麼多大老爺們兒哪就用得著你了,我們來就行。”
他力氣大,謝箐拗不過,麻利地從西臥房撤出來,進了東臥房。
這里比西臥房邋遢,但組合家也是新的,同樣沒有被盜的跡象。
放化妝品的矮柜子上有一面帶框的鏡子,鏡框邊緣著一張全家福。
全家福上的九口人笑得燦爛,除四名被害人外,還有一對中年夫妻和三個孩子。
大一點的孩二十歲左右,和被害的中年夫妻站在一起;十四五歲的大男孩和另一對夫妻站一起,老兩口坐中間,老太太的膝蓋上坐著一個最小的男孩子,十歲左右。
鏡子前還擺著一個大相冊。
謝箐把全家福拿下來,用一只證袋收好,又打開了相冊。
相冊第一頁主要是三個孩子的照片,老夫妻和兩對中年夫妻各一張——都是在照相館照的,很有儀式。
老夫妻笑得很慈祥,一看就是格很好的老人。
兩個中年男子在長相上有五相似,一看就是兄弟倆。
兩個妯娌各有不同,被害人微胖,長了雙笑眼,看著喜慶;另一個苦瓜相,著鮮艷,手腕上還帶了一只銀鐲子。
幸福的一家人說散就散了,孩子突然了孤兒。
謝箐心里難,把相冊用另一只證袋裝了,又在柜里翻了翻。
兩位老人家很樸素,掛起來的應季就那麼兩三件。
被褥預備的倒是不,而且都是新的,花花綠綠,面料。
其他柜子里裝的都是積攢的破舊東西,舍不得扔,就都留下了。
炕上鋪著兩套被褥,是老人起床時順手推開的樣子,然而它們的主人再也回不來了。
痕檢人員正在用刷子刷一只小皮包,皮包是癟的,里面不像有錢的樣子。
謝箐把兩樣東西給痕檢人員統一保管,離開東臥房,準備去門房瞧瞧,那里有廚房,可以驗證一下被害人到底吃了什麼。
臨出門時,謝箐看了眼鞋架,上面放著兩雙皮鞋和兩雙布鞋。
著意觀察過,四個被害人在室穿的都是拖鞋,啞白瓷磚上除了刀子濺落的黑褐跡,很有其他污漬。
心道,這家人必有一個嚴重潔癖,不然這個年代的人沒那麼講究,這樣的平房一般都是穿鞋進出。
不過……兇手進來也換鞋了嗎?
或者,兇手腳丫進來的?
謝箐帶著思考去了下房。
下房的碗柜和冰箱也是新的,還有一張新的可折疊圓桌。
冰箱里有沒吃完的青椒炒蛋,還有醬油泡著的小黃瓜。
垃圾桶里還有一些魚刺和摘掉的油菜葉子。
洗干凈的碗筷倒扣著放在桌子上,用一個紗布的罩子扣著……
“嗯!”有人清了清嗓子。
謝箐回過頭,見老干部頂著門框站在門口,問道:“裝上車了?”
檀易點點頭,“可以走了。”
“謝謝。”謝箐看一眼水槽,上面黑紅的跡可以證明,兇手就在這里洗了刀和手,開門離開,消失在茫茫夜之中。
那應該是一個心思縝、膽大心細的人,年紀不會太小,中年人,可能殺過豬、宰過羊,如果本案發生了侵財,他對金錢的野心一定很大。
謝箐在心里給兇手大概畫了個像,面無表地與檀易肩而過……
已經九點多了,圍觀群眾只增不減,議論紛紛。
“雷炎這是得罪誰了?”
“他一個副經理能得罪誰,要我說啊,應該是謀財害命。”
“有可能。”
“對,聽說雷炎的媳婦在開發區的院子要拆遷了,不錢呢,沒看兩口子又是冰箱,又是組合柜的嗎?”
“太高調了,有錢也不該這麼花吧。”
“這話說的,好不容易有點錢,誰不想著改善生活啊。再說了,雷炎媳婦干凈,不換才怪呢。”
……
謝箐一出大門,議論聲便小了許多,人們自自覺地給讓出一條通道。
在眾目睽睽之下上了殯儀館的車,在關門的瞬間,穿行于胡同里的夜風把幾句細碎的閑話送到了的耳朵里。
“臥槽,這小姑娘是法醫?”
“聽說穿白大褂的都是。”
“艾瑪艾瑪。”
……
殯儀館,解剖室。
四尸,需要四個解剖臺,條件有限,索就兩個兩個來。
案子本是安分局的,案不見得復雜,安分局也未必破不了案子,之所以驚市局是因為一下死了四個人。
陳謙快退休了,沒什麼上進心,直接把活兒推給趙法醫和韓峰。
他讓謝箐填寫尸檢表,自己則拿個相機固定證據。
韓峰表現,技也不錯,下刀穩準狠,很快就打開了老年男死者的腔。
他指點著肋骨,“小謝你看,這一刀扎斷了肋骨,兇手有一把子力氣啊。”
趙法醫也道,“老年死者同樣死于心臟損傷,肋骨也斷了。”他用刀在肋骨上敲打一下,“骨質疏松不嚴重,兇手的力氣確實很大,這一刀過骨頭扎到了心臟上,刀子沒有護手,我估計他的手會傷。”
陳謙道:“一般會有傷,但也不絕對。”
謝箐把尸檢容一一記錄下來。
明確了死因,解剖就不必大費周章,再確定一下死亡時間就好。
韓峰打開老年男死者的胃和十二指腸,二者皆空,小腸容比較富。
雷炎夫妻和老年夫妻不同。
他們不但喝酒,還吃了不燒烤,胃里酒氣濃重,食還有殘留。
據食在消化道運行的規律可以印證,陳謙對死亡時間的判斷沒錯——就是在凌晨一點左右。
韓峰放下解剖刀,“痕檢人員沒找到強行室的痕跡,兩側墻上沒有痕。你們說,會不會是鄰居干的?兩家共用一面墻,只要準備好梯/子,就能毫不費力地翻墻而了吧,然后打開大門,做出穿鞋逃跑的假象。”
陳謙搖搖頭,“這個不大可能,鄰居忽然翻墻,雷老頭肯定會嚇一大跳,不吵不嚷是不可能的。”
韓峰反駁道:“現在晚上涼了,家家關窗睡覺,凌晨時分睡得正死,聽不見也很正常。”
陳謙笑而不語了。
謝箐認為,韓峰這個腦還是可以的,但如果鄰里之間有這麼大的仇恨,吃瓜群眾和報案的雷勝早舉報了,案子不到市局來查就已經破了。
“要是鄰居干的早跑了。行了,廢話,趕合。”趙法醫那邊也完事了。
謝箐放下尸檢表,搶著拿起針線,“你們歇著,我來。”
韓峰道:“不用,我手快,一會兒就完了。”
趙法醫看了他一眼,“你逞什麼能,讓人家小謝鍛煉鍛煉。”
韓峰恍然,“對對對,我怎麼沒想到呢。”
趙法醫道:“你要是能想到,能單到現在?”
“嗐……”韓峰有點不自然,“趙哥你可別埋汰我了。”
陳謙又笑了笑。
謝箐開始合了,作嫻麻利,和韓峰一起手,卻比韓峰早五分鐘完。
趙法醫驚訝地說道:“難怪小謝進了市局,了不起。”
謝箐正要說話,包里的大哥大響了,趕摘下手套,禮貌地同趙法醫笑笑,把電話接了起來。
檀易的電話。
“小謝,你們完事了嗎?”
“完了,我讓陳法醫和你說。”
謝箐把電話給陳謙,陳謙把尸檢結果簡單敘述一遍,二人就掛斷了電話。
陳謙道:“整理一下,把尸凍上,我們去安分局開會。”
在去安分局的路上,韓峰的殷勤消失得無影無蹤。
說來也是,一個見習小法醫,攢一年工資都買不了一個大哥大,電話費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謝箐的消費水平足以讓任何一個公務員而卻步。
謝箐沒想到一個電話也能擋住桃花,略安之余,地還有些不安。
安分局二樓。
謝箐等人進去時,大家已經坐好了,檀易正在大黑板上記錄目前已經掌握的案。
謝箐坐下來,飛快地把案瀏覽了一遍。
一、沒有找到雷家的仇人。
鄰居們說,中年夫妻孝順父母,很拌,鄰里關系融洽,兒雷淼考上名牌大學,半年回來一次。
廢品公司的人說,雷炎八面玲瓏,從不得罪人。
報案的雷勝也說,他堂爺爺一家為人不錯,不可能有仇人。
死亡時間確定在凌晨一點左右,兇手力量很大。
同一時段,左右鄰居都在沉睡,沒聽到過敲門聲或呼救聲。
刑警們在雷家附近尋訪過,未曾收到可疑人的舉報。
大門和上房戶門沒有被撬的痕跡。
腳印屬于一個人的,推斷兇手在178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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