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之事,自有媼相和公相持,不勞定王心。”
貫接住話茬,笑臉盈盈,舉手投足盡是佞諂之氣:“皇長子又何必一味推?現如今朝野外,何人不知,兩日之后便要舉行籌資大會?”
“錢糧一事,自然迎刃而解。”
“屆時,立儲大典與籌資大會合二為一,既能解決財政難,又能昭告天下立儲一事,還能省去立儲大典的花銷,豈不是一箭三雕?”
貫的一席話,直接把趙桓的所有退路全都堵上了。
趙桓努力回憶,終于從前繼承的記憶碎片中,發現了些許線索,再結合歷史進程,終于搞明白了昏君佞臣的心思。
趙佶這是想要如法炮制先前的壯舉,把燕云十六州剩下的九州也買回來。
退位之前,完歷代先皇不曾有過之壯舉。
如此一來,趙佶既能名留青史,又能功退,至于留下來的一地,自然有趙桓背黑鍋。
雖然常言道,自顧帝王多薄,但是能把親兒子算計這樣,也算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趙桓當即拱手行禮,沉聲道:“如今國難當頭,天下有志之士,必定傾囊相助,盡管還有兩天,但兒臣覺得,籌資大會必定碩果厚。”
“越是這種時候,立儲一事,越不該之過急。”
趙佶已經毫不掩飾對大兒子的厭惡之,他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這蠢材居然還敢推諉。
既然的不行,那就來的!
“呵呵,朕倒是想聽聽你的高見,但若是胡言語,擾朝綱,便是欺君之罪!”
面對趙佶直白的威脅,趙桓表面慌得一批,心里卻穩如老狗,心中韜略,娓娓道來。
“陛下收回燕云十六州的七城,已經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之壯舉,天下自當歸心。”
“如今又由陛下親自出面,籌措錢糧,于大宋而言,無異于一劑猛藥。”
“既有人心,又有錢糧,陛下必定能重現大宋往日輝煌。”
“但若是現在立儲,天下人勢必懷疑陛下有功退,明哲保之心,必定士氣挫。”
此言一出,趙佶和貫竟面面相覷,縱使君臣二人想破頭也想不到,昔日的蠢皇子,竟然會如此機敏,化被為主,在籌資大會上做文章。
莫說趙佶,就連貫都有些犯難了。
籌資大會所獲錢糧,可不是用來打仗,或是重振大宋,而是為了給趙佶買下后名,貫也好趁機漁利。
他本想把趙桓捧高,卻不料,這廝一句話,反倒讓趙佶下不來臺了。
見二人沉默不語,趙桓心里暗暗冷笑,搞了半天,就這?虧小爺還張了半天。
意識到臭萬年的昏君佞臣,不過這點手段,趙桓瞬間充滿信心,腦袋也支棱了起來,當即趁熱打鐵。
“兒臣提前恭祝陛下,收回燕云十六州,創先人未有之盛世!”
“陛下圣威,照萬里江山,金賊必將俯首稱臣,蜷居北方,不敢再有半點賊心。”
趙佶干笑了兩聲,算是應下了趙桓這番馬屁,心里卻已經破口大罵,連忙看向貫,卻發現貫也沉著臉,同樣措手不及。
過了半晌,貫才終于開口,已經一掃先前的偽善,變得凌厲起來:“國戰大事,豈能兒戲?就算是要打,也不急于這一時!”
“凡是都有個先后主次,立儲為先,國戰為后。”
趙桓早就料到這只老閹狗會這麼說,微微一笑,從容反問:“媼相的意思是說,籌資大會并非是為了國戰做準備?”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差點沒把貫憋死。
籌資大會舉辦在即,一切皆是以收回燕云十六州為核心。
若是現在就承認,朝廷沒有和金國決戰的打算,那些傾囊相授的義士,肯定會當場跑一半。
貫別無選擇,只能著頭皮承認:“籌資大會所得錢糧,自然是為了支援戰事!”
話音剛落,趙桓的連環拳已經打了過來:“既如此,天底下還有比國戰更重要的事?”
貫口一悶,自從他得勢以來,還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
偏偏對方還是出了名的蠢材!
這要是傳揚出去,豈不是遭同僚大臣恥笑?
可是趙桓這番話,本就沒有變通的余地,戰爭不僅關乎著國運,更能決定興衰存亡,普天之下,自然沒有什麼事,比國戰還重要。
貫本以為能輕易拿這個趙桓,卻不料,打了半輩子鷹被麻雀啄瞎了眼睛。
“陛下……定王所言,不無道理……”
趙佶雖然面無表,但心里卻充滿震驚,連他最信賴的媼相都吃了癟,簡直不可思議。
等趙佶再次看向大兒子時,眼神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在貫的眼神暗示下,縱使趙佶滿腹狐疑,卻也只能作罷,當即揮了揮手:“此事暫且放下,三日之后籌資大會再議,桓兒好生修養,朕先回宮了。”
趙桓借坡下驢,低著頭作了一揖:“兒臣恭送爹爹。”
……
直至出了定王府,君臣二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流出詫異目。
“陛下,定王怎麼突然變得如此難纏?”
“本該是一錘定音之事,是被他給蒙混過去了。”貫一臉的匪夷所思。
趙佶滿腹狐疑的看向貫:“你說這小子,是不是開竅了?”
貫掩笑:“陛下不必憂心,定王開竅與否都不是重點!”
“眼下戰事吃,金兵若然南下,陛下及時禪位,明哲保!”
“金兵不來,陛下……還是陛下!”
趙佶這才回過味兒來:“對,任他萬般本事,只要朕在,他永遠都只能是儲君!”
貫也是狠人,剛在趙桓那吃了鱉,馬上就逮著機會下絆子。
“不錯,國祚有變,他便是亡國之君;國運昌隆,儲君而已,廢立全在陛下一念!”
趙佶卻是輕哼一聲:“出宮私議,便是給他留著面,既然此子不識好歹,等到兩日之后的籌資大會,朕當著文武群臣的面昭告天下,朕看他還如何詭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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