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烏雪昭牽著茵姐兒走進去。

牌桌上的人，齊齊回頭過來看們姐妹倆。

烏婉瑩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不屑多看。

荊氏見烏雪昭牽著兒，笑著沖烏雪昭招手：“雪昭，快過來上桌。”

三夫人來了月事肚子疼，已經提前走了。

眼下替位置的，是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

主子和丫鬟打，總是沒什麼趣兒的。

大丫鬟起讓位置給烏雪昭，笑道：“姑娘快來，牌已經給你起好了，一手的好牌。”

烏雪昭走過去，接手了那一副牌。

牌果然很好。

臉上倒沒什麼緒顯出來。

荊氏看到兒角上還有吃東西的痕跡，了茵姐兒的腦門子，道：“又跑你雪昭姐姐那兒去吃好吃的了。”

茵姐兒坐在繡墩上，子被得搖搖晃晃，兩手拽著繡墩的邊緣，仰頭噘道：“才沒有——吃！姐姐給我吃的。”

小姑娘那死鴨子的模樣兒，逗得大家一樂。

烏婉瑩也跟著笑道：“到底還是小孩子，就知道想吃的。有功夫你也好好學學紅針黹，想想自己的前途。”

這話道理雖是不錯。

茵姐兒卻不聽，哼哼唧唧皺了皺鼻頭。

再說了，誰是小孩子！

倆不同輩的嗎。

荊氏因知道烏雪昭有分寸，不會給茵姐兒吃什麼傷子的東西，又想著近一旬里拘束這丫頭已經很久，沒許吃過零，這話題也就到此為止了。

牌桌上，大家繼續說忠勤伯府請封的事。

烏老夫人挑細選地出了一張牌，瞧了烏婉瑩一眼，道：“隔壁的林二夫人丈夫在禮部任事，雖職位不高，到底是禮部的人，門道消息總比咱們多。”

隔一衙門隔一座山呢，請封的事正是由禮部的人經手。

烏婉瑩倒不覺得自己曾得罪了林二夫人，點著頭道：“那我空去請幫忙打聽一番。”

到烏雪昭出牌，打出一張，牌剛剛落到桌面上，手都沒收回來，烏婉瑩便冷笑道：“姐姐，你連牌都不會打了嗎？”

這張牌卡了的牌不說，分明烏雪昭自己也沒得到什麼好。

哪兒是打牌，就是為了惡心。

烏雪昭合攏了手里的牌，沒說話。

烏婉瑩沉了沉角，換掉了原本想出的一張牌，只能拆了手里的牌打出去一張。

第二的時候，烏婉瑩又挑剔起來，冷眼瞥著烏雪昭說：“為了不讓別人贏，害得自己也不能贏，從沒見過葉子牌有你這麼打的！”

烏老夫人邊的大丫鬟，忍不住幫著說：“姑，這一圈打完了再說。”

牌是幫忙的起的，知道烏雪昭想打什麼樣的牌。

烏婉瑩沉著臉，倒是給了老夫人的丫鬟幾分面子。

第三的時候，烏婉瑩實在忍不住了。

接二連三卡的牌，害得要拆牌，烏雪昭就是故意的！

烏老夫人見烏婉瑩又要發作，皺眉道：“打葉子牌就是要些耐心，急什麼。”

烏婉瑩憋了一肚子火，臉很難看。

但也沒當面駁了老夫人的面子，說到底人還是要靠娘家幫忙撐腰，不會蠢到連老夫人也開罪。

心里卻越發厭惡烏雪昭。

從前在家做姑娘時，只是討厭這個養姐，畢竟誰也不長大的過程中，有個人事事著自己一頭。

高嫁之后，卻發現自己還是不能翻。

一扇小小的屏風，就讓重蹈覆轍，眼前有種遮天蔽日看不到頭的覺。

周圍人還都維護著烏雪昭。

這種憋悶痛苦，和一種忐忑不安的覺，難以描述。

又像一把劍時刻懸在的頭頂。

烏婉瑩已經不止是討厭烏雪昭。

是憎惡。

屋子里，只有大家窸窸窣窣出牌的聲音。

烏婉瑩忍了很久，臉漸漸平復下來。

烏老夫人這時候才關心道：“婉瑩，你常常回娘家，你的婆母有沒有什麼說頭？”

荊氏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怕烏婉瑩這麼做，外人說烏家姑娘沒有教養。

因此抬眼直直地看了過去。

烏婉瑩臉一僵，有些不自然地解釋說：“……沒說什麼。們忙著斗們的，還顧不上我。”

這倒是實話，忠勤伯府里頭的兩個，的確眼睛還沒完全瞄到上來。

烏婉瑩為了給自己壯膽，重重地拍出去一張牌，理直氣壯說：“我今兒回娘家也是為了請封世子的事，這是正經事。萬一烏家替伯府里找到了門道，他們謝我們烏家還來不及。”

這話中了老夫人的心。

攀高枝兒也不是那麼好攀的，兩家門第差距如此之大，若是烏家能在忠勤伯府請封的事，哪怕就是搭把手，日后兩家有所聯絡，烏家的底氣也足一些。

不必看忠勤伯府的臉。

烏婉瑩覺得自己說服了眾人，笑著提起一樁事：“永寧侯府近些時打算辦一場花宴，要請的都是京里有頭有臉的人家。”

永寧侯府在京城可是響當當的存在。

祖孫三代都有功勛，七龍奪嫡里頭還立下了些功勞，是真正炙手可熱的勛貴人家之一。

有傳言，永寧侯還有封為國公的可能。

想結永寧侯的人太多了。

烏家連門都鉆不進去，只能聽幾耳朵相關的消息，當做炫耀的談資罷了。

忠勤伯府里無男丁在朝中握著實權，家底到底虛空，前途渺茫。

要是能結上永寧侯府，那便是有了穩固的靠山，和向上爬的筆直通道。

烏家也能跟著得道升天。

老夫人手腕抖了抖，訝然看過去：“已經往忠勤伯府遞了帖子？”

烏婉瑩訕訕地說：“……那倒還沒有。”

茵姐兒聽了半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瞧你說的，像是已經請了你們家似的。”

荊氏瞪了兒一眼。

老夫人有些失，卻并不意外。

永寧侯府的門第，忠勤伯府也輕易攀不上。

只是平靜地提醒烏婉瑩：“自己博得了個好前途，也不要忘了家中姊妹。”

畢竟，烏婉瑩的這門婚事，還是虧欠著烏雪昭。

荊氏也明白老夫人的用心。

老太太雖上說著想給烏雪昭找個普通人家，卻也擔心懷璧其罪，庶孫這副容貌，嫁得果真太普通，若男方家中護不住，反倒害了。

要是烏婉瑩真能去永寧侯府，能把烏雪昭帶過去，見一見世家大族的青年才俊就好了。

烏婉瑩聽出烏老夫人的意思，心里卻很不愿。

故意笑著道：“我要是去了，就把茵姐兒帶去。”扭頭看著茵姐兒，逗弄說：“侯府里頭的吃食，是五湖四海來的廚子做的，你見都沒見過。”

茵姐兒饞歸饞，卻也知道做夢和真實的區別，咽了咽口水，嘟噥道：“等你能去了再說這大話。”

烏婉瑩角一。

茵姐兒托著腮，又繼續說：“急著嫁的雪昭姐姐你不帶，帶我這‘小孩子’干什麼呀。再說了，我也看出來了，嫁人本沒什麼好的，回次家見自己家人，還得看婆母的臉。哼。”

烏婉瑩：“……”

荊氏真是拿茵姐兒沒法子了，又好氣又好笑地再瞪一眼，說：“再不閉上你的，我打你子！”

卻也不是真的討厭茵姐兒說的這話。

有一點茵姐兒沒說錯，姑娘家的嫁了人，回娘家可就不容易了。

這話荊氏這個當媳婦的不能在婆婆面前說，只有小孩子能說。

茵姐兒抱著荊氏胳膊撒，又去老夫人跟前討巧兒。

笑笑鬧鬧就這麼揭過去了。

一圈牌打下來，烏雪昭贏了。

烏老夫人邊的大丫鬟松了口氣，到底是贏了。雪昭姑娘也真沉得住氣，忍了這麼長時間，一個字沒說，一點兒脾氣沒發，悄默聲兒就贏了牌。

烏婉瑩恨恨地給了銀子，卻并沒有承認自己之前發脾氣發錯了。

份地位高的人發脾氣，沒什麼錯。

要怪就怪烏雪昭自己命不好，命數里注定了不了“低微”兩個字。

幾圈牌打下來，金烏西沉，烏婉瑩也該走了。

起辭了老夫人和荊氏。

荊氏也領著茵姐兒回去，路上教訓：“在你堂姐跟前怎麼說話的，脾氣怎麼都這麼的沖了。”

茵姐兒下一抬，脖子一扭，倒耍起脾氣來了。

就是不喜歡烏婉瑩。

大家打小就在一塊玩兒，就算從前有些小矛盾，同在屋檐下，烏婉瑩雖是養，茵姐兒隔夜也就忘了。

嫁了人之后卻要擺起長輩譜兒，明明只兒幾歲，一口一個“小孩子”，還炫耀、說空話。

茵姐兒又正是長了心氣兒的年紀，自然格外不聽。

再有屋及烏的緣故，茵姐兒親近烏雪昭，自然也討厭烏婉瑩一些。

這廂烏婉瑩離開了烏家，也沒急著回去，而是先去了一趟林家。

林二夫人還是照常迎，聽說是想打聽請封的事，便答應幫這個忙。

過了幾天，林二夫人給烏婉瑩指了一條明路：“永寧侯府不是要辦花宴嗎，你只要進得去，我再告訴你怎麼辦。”

烏婉瑩喜滋滋回去告訴忠勤伯府的人，如今陳家人都一門心思鉆營著去永寧侯府的花宴。

林二夫人怡然自得地在家里嗑瓜子，讓丫鬟打著扇子，笑得合不攏。

給烏婉瑩指的路子倒是沒錯。

若是忠勤伯府跟人家永寧侯府本旗鼓相當，或者有，那也能去得。

否則永寧侯府的花宴，要是沒有烏雪昭，烏婉瑩還真就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