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是斑駁陸離的樹影。藏著奇形怪狀的。

　夏知予循著他的視線朝教學樓的方向看過去，大部分學生都加快了腳底的步子，有好些樓層高的，已經跑了起來。

　拽了拽程岐的袖子，非但沒拽，還聽見程岐暗自驚呼了一聲：“這不是許京珩嗎？”

　雖然們早上冒充了值周班的人，心里頭有些發虛，但是看這況，許京珩似乎并沒有認出們。程岐心存僥幸地拿手肘撞夏知予：“快看啊魚魚，是許京珩！”

　他站那兒就是化校容的，不看白不看。

　在程岐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夏知予已經像個八爪魚一樣，每個手指都在努力地拉住程岐。

　“別看了岐岐，要遲到了。”

　低聲音，咬齒關，以為這樣，就看不出說話時的形。

　其實許京珩甚麼都聽到了，但他好像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甚至沒多看一眼，拿起筆，冷淡地垂眼：“不走等我記你名？”

　話才說完，預備鈴正好打響。夏知予拉著沒看夠的程岐，落荒而逃。

　許京珩這才合上文件夾，抬眼時瞥見夏知予跑開的影，沒瞧清臉，只在無意間看見耳廓上藏不住的淺紅。

　他挪開眼，手里的筆在指尖轉了個圈，人還沒往宣傳欄靠，就有人從他后小步跑來，一躍而上，又跟早上一樣，不怕死地鎖住他的脖子，帶著他后仰。

　“我說許大爺，又在釣哪個學妹啊？”

　許京珩的手肘抵在那人的小腹上：“給你三秒，自己下來還是我弄你下來。”

　那人的手腕還在作痛，他知道再不松手就是一個過肩摔，嬉皮笑臉地告饒：“自己下自己下。”

　離正式打鈴還有兩分鐘，那人抻了抻校服，往他邊一站，故作姿態地撥了撥額間的碎發，眼看高一學妹路過一茬又一茬。

　“服了，這麼好的活，老葛干嘛丟給你啊，給我多好。你本來就截了我們學校大半異緣，那再往這一站，們眼都被你養刁了。”

　“你也出名啊。”

　許京珩笑得恣意，鼻梁弧度優越，看向黎川的時候，眼里挑釁意味十足：“一開學就被家長，能不出名嗎？”

　這話踩到了他的痛，低罵了一聲“”，然后煩躁地起額前碎發：“能別提這事了嗎？”

　天地可鑒，開學那天，他只想在學妹面前出出風頭，偏巧暑假的時候，學校翻修場，單杠什麼的都被拆了。他也沒做多想，攀著場上邊上的圍墻，做了幾個引向上。

　教務的老師以為他要翻/墻出校，把他逮個正著。

　然后教育、寫檢討、家長，一個不落。

　他引以為傲的好兄弟，非但不安他，還總拿這件事調侃他。

　可他有什麼辦法，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考試麼...似乎也不行。

　說到考試...

　今天是出底考的績的日子，他靠在宣傳欄上，認命地向從行政樓后邊延出來的香樟樹：“你笑吧，我應該很快就會梅開二度了。”

　墻上的分針落在數字五上。十二點二十五。

　正式鈴聲打響，許京珩隨手把文件夾拍他上：“想站這兒是吧。行啊黎川，給你了。”

　黎川木訥地抱住下的文件夾，沒反應過來。

　等他意識到自己中了許京珩的圈套，沖著他的背影喊了聲：“到點就走，你他媽抓哪門子遲到啊！”

　許京珩對他的哀怨置之不理，還把那支黑水筆拋給了黎川。

　黎川手忙腳地接住，整個人愣在原地。

　遲到的畢竟占數，午自修開始，路上基本沒什麼人了。

　那他站這兒干嘛呢？

　沒人看沒人吹捧的，還得頂著中午的太，幫許京珩多站十分鐘。

　-

　教學樓一共AB兩幢，中間連廊連接，能共通。一樓是一些智能教室、興趣教室。二樓往上，依次是高一高二高三。

　葛進平剛從高三那邊下來，抱著同樣的塑料藍文件夾，看每個班級的午休況。

　教室的墻面很矮，鋪著白瓷磚。上面是明的玻璃，過玻璃，正好能瞧見教室的全景。

　高一還沒排座位，還是一人一桌一排，下周一才換。

　葛進平走過場似的瞥了幾眼，走到高一（3）班門口的時候，停下步子。

　他開玻璃窗，就近跟一個同學說：“午休結束的時候去我辦公室拿一下試卷，你們育老師有事請假，下午第一節課，我替他上。”

　聲音不算輕，趴在桌上午睡的同學詐尸一樣地彈了起來，哀嚎了一聲，轉頭對上班主任的眼神，又乖乖趴了下去。

　就近靠窗的同學就是夏知予。

　葛進平跟講話的時候，正在寫課時作業。

　聽見老師的聲音，抬起頭，剛想問老師辦公室在哪兒，葛進平就已經托著文件夾走遠了。

　程岐坐在前面，回頭說了一句：“有戲！”

　夏知予知道在說什麼，心一，兩手抓著作業本。

　確實想競選數學課代表的。

　不單單是為了提高數學績。還因為數學老師的辦公室在四樓。

　從來沒有這麼迫切地想小高一與高三之間那兩層樓的距離。

　有時候會站在走廊上靜靜地看著教學樓背后的落日，如果恰巧某天，他剛好從教學樓的廊橋經過，那落日便就了蓄謀已久的仰。

　-

　下課鈴聲一響，夏知予就拉著程岐走出教室，往四樓走。

　葛進平的辦公室在樓道的最左邊，著高三（1）班。

　夏知予上去的時候，看見不高三的學長站在走廊上。

　他們有人背靠臺，有人干脆趴在欄桿上，勾肩搭背，有說有鬧。

　清一的校服，洗得發白，寬大，遮住了形。

　占了青春純真又熾烈的優勢，個個都比教學樓背后的藍天還要干凈純粹。

　夏知予以為像市一中這樣的重點高中，卷得要死，學習氛圍肯定超級抑，卻發現，同樣年紀的人，似乎都有與生俱來的相似之，有起哄吹哨的，也有拿胳膊肘頂人的：“這屆的高一學妹好乖啊。”

　高一開學不過一周，們前幾天才開始測高重，預估尺碼。校服還沒發，只能先穿自己的服。

　學校里沒校服的那批就是高一新生，所以很好認。

　夏知予頭埋得很低，高馬尾一晃一晃，甚至在路過高三（1）班的時候加快了步子。

　辦公室的門敞開著，里都是高三的老師，葛進平的位置在左邊最后一個。

　夏知予在門外止步，手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不知道哪個老師喊了聲“進”，夏知予走至葛進平的位置前，喊了聲：“老師好。”

　葛進平推了推厚鏡片：“拿試卷是吧？”

　他把批改好的試卷出來，遞給，隨口問了一句：“你什麼名字？”

　夏知予從小到大就怕老師，更怕老師問問題，換作平時，一定只會輕聲細語地說一遍自己的名字。

　最近為了競爭數學課代表，也想在老師面前留個好印象，開口說名字前，鬼神使差地找了找播音的發聲位置。沒想到用力過猛，那種正經的架勢，特別像新聞聯播的腔調，就差說：“觀眾朋友們大家好! 今天是...”

　所以當說完自己的名字，辦公室的氛圍明顯冷滯了一瞬，很快有年輕的老師回頭，笑著打趣道：“這位同學有點意思。高一（3）的課代表嗎？”

　夏知予一瞬間紅了臉，抱著卷子的手臂緩緩收。

　“不是。課代表沒選呢。”

　“我看夏知予同學好的，這不比許京珩那混球乖嗎。”

　好像整個辦公室的老師都認識許京珩。

　葛進平聽見“許京珩”的名字，來了火氣，正巧又看見高三（1）的同學從走廊路過，嗓門也跟著大了起來：“把許京珩給我過來！拿個作業和卷子都這麼磨磨唧唧的，我得八抬大轎給他請過來是不是？”

　話音剛落，那人也拔高了嗓門，沖著班里喊了一聲：“許京珩，老師你。”

　沒人回，那位同學拉著辦公室的門框：“老師，他不在教室。”

　“就要數學競賽了，整天每個正形，像什麼樣子！”葛進平火氣沒發泄，煩躁地翻了翻自己班的績單，這次底考試，不人退步，他想從底考的績上挑許京珩的刺兒，一看到他的分數和名次，手僵住，只能暗暗罵了聲：“是祖宗，我真得給他供著。”

　罵完，抬頭看到夏知予乖乖地站在一邊：“沒事了夏知予同學，你先回去吧。一會兒把試卷發下去，課上講。”

　“哦，好。”夏知予不自在地攏著試卷，點點頭：“老師再見。”

　出了辦公室，程岐等在一邊，看見夏知予，立馬拉住的手：“怎麼這麼久，里邊剛剛說什麼呢，我好像還聽到了許京珩的名字。”

　夏知予還沉浸在剛才的尷尬中：“老師喊他拿作業，他不在。”

　“這麼說，他也是數學課代表？”

　夏知予愣了一下，好像有一驚喜和雀躍悄悄爬上心頭，像浸湖面的浮標輕輕躍了一下。

　但不敢顯出來，裝作很淡然：“應該是吧。”

　二人走在走廊上，孩之間的小話被男生打鬧的聲音遮掩。

　走過連接兩幢教學樓廊橋的時候，看見迎面走來幾個步調散漫的男生。

　中間那個熠熠奪目，被邊的人撞了下肩：“牛，又是第一。”

　那人連眼皮都沒掀一下，單手下垂，拿著一罐可樂，無視了他們之間的對話，食指屈起，輕而易舉地撥開易拉罐上的拉環。

　自然也沒看到夏知予的影。

　倒是他邊的人，眼尖兒，大概覺得肩而過的夏知予有點眼，又扭過頭看了一眼。想了很久，才慢慢地記起今早的事，拿胳膊肘搡他：“剛才路過的，是不是那個謊稱自己是值周生，看到你就臉紅的小學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