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大新校區是出了名的地盤廣袤。

　又是午休時間，校車司機都去吃飯，以至于偌大的校園，連個會的代步校車都看不見。

　關鍵時刻，何愷電話又打不通，應雪只好憋著一肚子氣，踩著那雙新買的打腳高跟鞋，一瘸一拐地走向校門口。

　等坐上私家車，對方才回電。

　應雪哪兒過這種氣，先是添油加醋地復述一遍經過，后又委屈吧啦地說祁岸太過分，這麼多年一點面子都不給。

　提到宋枝蒽時，話里還不忘影影綽綽地挑唆，“反正我看他們倆的樣子得很，借服還服，還說有事要三個人一起辦。”

　何愷本來沒所謂。

　畢竟大家都知道祁岸不搭理應雪。

　但一聽宋枝蒽，他聲調就變了，“去找祁岸？辦事？辦什麼事？”

　“誰知道呢，又不告訴我。”

　應雪也來勁，“早就跟你說他們倆有事兒，你還不信。”

　本以為何愷會憤慨，沒想到他靜默幾秒，反而安靜下來。

　或許是反思到那天自己的話很嚴重，也或許是不愿相信應雪口中的“事實”，何愷言又止道，“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誤會。”

　頓了頓，他語氣正經幾分，“我信枝蒽，不是那樣的人。”

　原本應雪還沾沾自喜，聽到這話一時哽住，“何愷你什麼意思？覺得我在騙你？”

　“之前不是你跟我說的嗎，懷疑他們倆有事兒。”

　“現在我幫你去打探，你反倒裝好人。”

　“沒有，這其中可能有什麼誤會。”

　何愷也很心累，“算了，這事兒你別管了，我后天找談。”

　他的反應完全出乎預料。

　應雪呆了呆。

　更讓無法接的，是何愷好像遠沒想象中在乎的緒，隨口說了句我這有點急事，便掛斷電話。

　這還是這麼多年第一次何愷這麼對。

　應雪似到打擊一般，蔫地坐在車里。

　甚至不由在想，難道時間真的可以磨滅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哪怕何愷曾經喜歡那麼多年？

　原本的恃寵而驕和信誓旦旦在這一刻被擊得土崩瓦解。

　應雪沉沉吸上一口氣。

　不能輸給宋枝蒽。

　無論是在祁岸還是何愷這里，一定得做點什麼。

　-

　那天中午分別后，宋枝蒽去食堂隨便吃了頓午餐。

　下午沒課。

　難得沒去圖書館，回了宿舍。

　宿舍里，蘇黎曼和蔡暄正湊在一起研究妝，倆人嘰嘰喳喳，活像一對兒喜慶的麻雀。

　蔡暄看到，順口問，“岸哥服送過去了？”

　宋枝蒽出書本放到桌上，“嗯，還了。”

　拉開椅子坐下，打開筆記本電腦準備工作。

　注意到回來，蘇黎曼也問，“枝蒽，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喝下午茶拍的照片？”

　宋枝蒽想了想，“我下午打算直播一會兒。”

　最近因為各種事，好久都沒上線，剛好宿舍里最鬧騰的倆人出去，不抓機會直播確實可惜。

　蘇黎曼悻悻說了聲“好”，繼續對著鏡子假睫。

　倒是蔡暄背著手來到后，“欸。”

　指尖了，“怎麼覺你不對勁？”

　宋枝蒽拿鍵盤的手微頓，“有嗎？”

　“有啊。”

　“還很明顯。”

　蔡暄靠在桌沿，挑了挑眉，“有心事的話，可以和我說。”

　宋枝蒽有一瞬猶豫，但想到馬上就要出去，話轉了個彎，“暫時沒事，有事第一時間找你。”

　見這次總歸是沒自己憋著。

　蔡暄拍了拍的肩膀，“別讓我心就行。”

　宋枝蒽笑了笑。

　后來沒多久，蔡暄和蘇黎曼離開，宿舍里只剩和專注打游戲的林洋。

　兩人互不打擾，各自忙各自的“事業”。

　大概是白天，宋枝蒽直播開得又突然，這次流量并不大，只有一些眼的老進來。

　宋枝蒽不是很在意，專心做著自己的事，好像這樣就可以分攤掉這個中午的壞心。

　可就算這樣，那心沉冗不佳的狀態，依舊欺騙不了看直播的人。

　很快就有人在下面打字：

　【吱吱心不好嗎？】

　【怎麼看起來這麼疲憊？】

　宋枝蒽隔了好久才看到這話。

　莫名被暖到，淺淺勾，聲音不算大地說，“確實一般。”

　【為什麼呀】

　【哇，吱吱今天可以和我們聊天？】

　或許是這一刻沒心看書，也或許是確實需要一點傾訴的空間。

　宋枝蒽想了想，半開玩笑道，“可能因為快分手了吧。”

　話音落下。

　評論頓時沸騰起來。

　有人在好奇宋枝蒽為什麼分手，跟誰分手，有人則意外原來看著這麼乖的吱吱早就有了對象。

　也就是這一刻。

　宋枝蒽低眉看評論的瞬間，在屏幕上掃到一串眼數字。

　050912：【什麼要分手】

　050912：【分就是分】

　050912：【沒分就是沒分】

　語氣太生直白。

　要不是知道他是在直播間刷了二十幾個游艇的大佬，還真容易誤會活ETC。

　宋枝蒽抿。

　沒想到這家伙居然會出現。

　始終記著他之前一直沒搭理自己，稍稍有些怨念，“050912，你終于來了啊。”

　一說這話。

　下面就有人問怎麼回事。

　宋枝蒽沒答，點開050912的私信，打算繼續糾纏他“還錢”的事，沒想到050912先一步回。

　050912：【一直沒登錄賬號，現在才看見】

　050912：【錢留著吧，就當祝你分手愉快】

　“……”

　無語氣笑。

　宋枝蒽快速敲字：【哪有你這種人，還咒人？】

　050912：【不是你說的快分手了】

　宋枝蒽一瞬啞言。

　不可控制地再度想起謝宗奇今天那話，心中堅守好久的頑石，似乎也被某種摧枯拉朽的力量，一點點敲碎。

　那種滯的覺再度涌現上來。

　直到050912又發來信息：【？】

　宋枝蒽指尖微蜷，默然幾秒，像突然賭上一口氣，對他說，也對自己許諾：【到明晚七點吧】

　如果到那時，依舊接不到何愷的任何電話，就代表在何愷心中，已經不是他的“家屬”，那麼也沒必要，為了恩與金錢的可憐束縛，再勉強維系這段本就支離破碎的。

　只是這些心里話，不好告訴一個陌生人。

　只能化繁為簡：【如果明晚七點，我還沒分，你就把二維碼發我，我把錢退你】

　畢竟沒分手，也談不上“愉快”。

　050912反問：【如果分了呢？你能不退？】

　宋枝蒽想了想，打定主意：【那就不退】

　頓了頓，又說：【說出來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確實很缺錢，趁現在還沒確定，你反悔還來得及】

　050912：【我做事從不后悔】

　沉默幾秒，他再度開口：【就照你說的辦，明晚7點，等你消息】

　話題到這里似乎終止。

　宋枝蒽因為在直播，不好一直發信息，便退出聊天繼續營業。

　直到直播結束，050912都沒再出現。

　宋枝蒽在事后才有些莫名。

　回頭看兩人對話，總覺得有些奇怪。

　真的有人會隨便給一個不認識的po主刷這麼多錢，還在意別人分不分手？

　還是真像那些所說，050912是藏在邊的某位暗者，抑或只是單純有錢任外加對有好。

　思緒繞得云里霧里。

　可宋枝蒽終究沒有勇氣問他一句——我們是不是認識。

　到了第二天。

　繁忙的專業課和課外實踐讓宋枝蒽忙得不可開，等到傍晚回到宿舍，才想起晚上七點還有個不文的“賭約”。

　宿舍七樓窗外，微風輕，晚霞漫天。

　宿舍，麻辣燙和螺螄的味道混到一塊兒，除此之外，還有林洋打游戲的語音聲，蘇黎曼追電視劇的外放音，以及蔡暄和陳志昂恩恩的說話聲。

　宋枝蒽仿佛與們隔離在兩個世界。

　沉默坐在椅子里，看著桌上一直安靜的手機，似等待一個即將水落石出的結果。

　然而直到六點五十，何愷都杳無音信。

　即便差了十分鐘。

　心中那自欺欺人的耐心也早已消失殆盡。

　宋枝蒽說不清這一刻的心。

　或許有塵埃落定后的自嘲，抑或是如釋重負的釋然。

　總之。

　深吸了一口氣。

　點開與何愷空白已久的聊天界面。

　只是老天似乎遠嫌這段關系不夠戲劇狗，讓這場分手來得并沒那麼痛快。

　就在打出“我們分手吧”這句話之前，界面突兀地出兩條信息——

　何愷：【定位信息】

　何愷：【今天出門太急藥不夠用了，現在咳得厲害，又不方便出去買，你能不能幫我送一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