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北夏追著去找手機, 換上喜笑開的表，點開卻只是一條公眾號的新消息。

　皺了皺眉頭，順手把公眾號取關了。

　可能是因為上一條消息沒有用問句結尾。

　又忍不住補了一句：【你覺得怎麼樣？】

　五分鐘, 十分鐘。

　江越的頭像再也沒有靜。

　也許是忙忘了吧……

　好像很久都沒有這麼期待過一個人的認可了。

　過了兩天, 系列海報陸續發到群里時, 江越在群里給出了一些修改意見。

　依舊沒回那條消息。

　生氣誰不會，他生氣, 還不高興了呢。

　方北夏又又忿, 把手機扔到一旁, 干脆不再去想。

　-

　京江的秋天很溫和，晴天居多，不會驟冷, 是夏天和冬天的平穩銜接者。

　今年不知怎麼了，突然多雨，劇組不得不經常調整拍攝日程。進度雖然沒耽擱，但也張張。

　拍攝進行到中后階段，拍攝的同時還穿著后期制作, 剪輯、錄制主題曲、上平臺宣傳……

　工作繁多，方北夏的大腦經常宕機。

　每天都會遇到各種意想不到的狀況，設備上的、人員上的, 一個問題解決了，其他問題又接踵而至。

　整個劇組都于高強度工作的疲憊狀態，突如其來的天氣變化又讓不工作人員病倒了。

　大家的緒都不如從前穩定，有時候因為一點小事，也能起。

　付悅的脾氣也突然變得暴躁。

　付悅的工作要通協調多方, 容易得罪人, 不怕事, 據理力爭、吵架都不在話下。

　從不對自己人發火。大家有多辛苦，心里都明白。

　可最近幾天，已經對燈師發了好幾次脾氣。

　燈師鐘尋，三十多歲，大家都他尋哥。

　拍攝間隙，方北夏把付悅拉到一旁，問怎麼了。

　“我要瘋了。”付悅著火氣，無奈道，“尋哥最近不在狀態，總出錯。”

　鐘尋最近幾天把工作全權給燈助理，不就找不到人。就算人在現場，也經常魂不守舍，有時好幾次才能聽到別人說話。昨天早上，他手里的設備差點砸到人，付悅終于發了。

　方北夏咬：“他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誰知道。他不在劇組住，每天都要回家，之前還能按時到，最近已經連續遲到兩次了。本來就張張的，他這樣很耽誤進度。”付悅喋喋不休地輸出，煩躁地抹了把臉，“我力好大。”

　鐘尋一開始就不住劇組，只是最近他到得越來越晚，不止付悅，攝影老師也在抱怨。

　方北夏也看出他最近狀態不對，想了想說：“我空找他聊聊吧。”

　“要不要讓他休息一下？他要是總這樣，我這邊力太大了。”

　方北夏挑眉：“怎麼休息？”

　拍攝已經進行一大半，再換燈師不現實。

　“看江總那邊能不能解決……”付悅看了一眼。

　聽到江總兩個字，方北夏愣了一下。

　消息已經發過去快一周，還是沒等到他的回復。

　兩人之間的微信對話就僵在那，誰也沒有再說話。

　他這個生氣的度可真長……

　方北夏收回思緒，搖了搖頭：“我先找尋哥聊吧。”

　-

　午飯時候，方北夏提前瞄到鐘尋的位置，拿了盒飯就去他邊扎下。

　鐘尋捧著盒飯失神，過了好幾分鐘才發現旁邊坐了人。

　他不帶緒地看一眼，滿臉都是疲憊，左眼眼白還有不大不小的塊。

　方北夏吸了口冷氣，關切道：“尋哥，你眼睛沒事吧？”

　鐘尋像是習慣了，無所謂地說：“發炎了。”

　鐘尋也冒了，聲音帶著濃厚的鼻音。

　“冒藥你領了嗎？”方北夏在口袋里翻了翻，發現里面是空的，準備起，“還有眼藥水，我房間里有聚乙烯醇滴眼……”

　“我有。”鐘尋從兜里出兩個小瓶的滴眼，在眼前晃了晃，“老病了。”

　鐘尋比剛進組的時候瘦了許多。他們日日都見面，沒太明顯的覺，而現在距離拉近，方北夏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突然有些不忍心開口。

　“哦……”方北夏用筷子著米飯，艱難開口，“尋哥，最近累的吧。”

　鐘尋并沒有抬眼看：“小方導，我知道你為什麼來找我。”

　鐘尋比方北夏大七八歲，在這行很多年了，蔡思彬都管他哥。他從來都是“小方導”，語氣親切，像自己的妹妹。

　方北夏正要提起：“付悅……”

　鐘尋打斷：“我知道，今天遲到是我的問題。”

　方北夏被他的話噎住。

　其實除了遲到，他最近魂不守舍，工作上出了不差錯。

　可他主認領，卻不好意思再進一步了。

　斟酌后說：“尋哥，我知道大家都累的，有緒也正常，我們已經堅持這麼久了，還是希能圓滿結束。”

　鐘尋沒有給出回應。

　他低頭飯，狼一般，似乎并不在乎菜口味如何，只是單純解決生理需求。

　方北夏尷尬，夾了一小塊土豆，在里抿化開。

　“小方導。”鐘尋突然。

　茫然抬頭，鐘尋接著說：“我沒有耽誤整進度吧。”

　雖說張張，但進度卡得剛剛好。

　每天的工作都像在負重長跑，時刻繃著一弦，生怕稍一松懈就再也無法邁步。

　“沒有……”

　“那就好。”鐘尋扯了一個笑，角又很快歸位。

　對上他的眼睛，方北夏忽然心。

　小心翼翼地給出建議：“尋哥，你每天都要回家，路程這麼遠，來回開車也辛苦的，考不考慮住在劇組？”

　鐘尋抬頭，盯著，啞聲道：“我兒需要人照顧。”

　說完，他又兀自愣了一會，才說他兒四歲，每天都要他回家。

　方北夏談判經驗不足，還沒占據主導位置，就繳械了。鐘尋提起兒，就先愧疚起來，覺得自己特別不近人。

　“這樣啊……”方北夏盯著自己的飯。

　“今早遲到是路上遇到追尾了，以后不會了，放心吧。”鐘尋拍了拍的肩，像是安似的。

　方北夏尋著他的影，發現他找了個角落，坐在椅子上發呆。

　鐘尋剛走，付悅就過來占了位置：“怎麼樣怎麼樣？”

　“不怎麼樣。”方北夏挫敗十足，“他說他有兒要照顧……”

　付悅皺眉頭，“他一個人帶孩子？”

　方北夏搖頭表示不知道。

　什麼都沒問出來。

　“難道他離異帶孩子？”付悅了下，“我打聽打聽去。”

　第二天開工時間，鐘尋又沒有出現。

　他的車在停車場，人卻找不到。

　虧前一天還覺得愧疚……方北夏也了氣，來來回回地找，準備當面質問。

　在片場周圍找了一圈，回來路過樓梯時，終于發現了鐘尋的影。

　鐘尋就在頭頂，樓梯拐彎。他在打電話。

　看不到他的表，只聽出講話異常溫。

　方北夏墻而立，鐘尋的講話聲斷斷續續耳：“……我今天收工早，能早點回來陪你……別擔心，現在醫療技都很先進的……”

　過了會，講話聲消失，一陣靜默。方北夏正準備離開，一陣若有似無的泣聲又傳耳中。

　方北夏垂手，突然就泄了氣。原本的洶洶氣勢在心里郁結一團，久久沒能散去。

　過了會，鐘尋回到現場，除了眼眶有些紅外，神并無異常。

　付悅臉不好看，攝影老師也跑去外面煙。

　鐘尋卻毫不影響，低頭做自己的事。

　付悅正要開口，方北夏用眼神制止，輕輕搖了搖頭。

　付悅不明所以，做了個“過來”的手勢，方北夏靠近。

　“打聽到了，他確實有個兒。”付悅小聲說，“他老婆是個舞蹈演員，去年從舞團辭職，開始做全職太太。”

　方北夏看著他疲憊不堪的樣子，又想起他在樓梯上忍的泣……什麼也沒跟付悅，只讓控制好緒。

　-

　江越看到朋友圈有人發《小紙條》的宣傳海報，才想起這劇過段時間就要定檔開播。

　上次兩個人聊了海報，方北夏完全沒理他，工作消息不斷，就把的對話框頂了下去。

　聊天列表下劃下劃再下劃……拇指一定，停在方北夏的頭像那一欄。

　這兒怎麼還有個紅[草稿]的提示框……

　[草稿]后面，跟了兩個字：【很棒。】

　他點進聊天界面，發現他們之間最后一條對話是方北夏發來的：【你覺得怎麼樣？】

　這兩個字一直停留在打字框里，他記得他發出去了，竟然沒點上。

　拇指下意識點了一下，遲到的消息冷不丁發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