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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荷舉》 茶會(1)

史中丞家的鐘夫人辦的茶會,今日盛況空前。

這位夫人當年猶在閨中之時便好友,聽說出嫁之前就幫著母親管家,料理起這些事來駕輕就。上京城眷們鐘的集會,凡是大好評的,有一多半兒都是這位夫人攢的局。

今日這茶會尤其是如此。

真要說起來,這回的茶會原是極尋常的,就設在史中丞府宅的後院兒,依著□□的花花草草假山小池擺上幾案香爐,眷們湊在一吃茶敘話、說說各自所知彆府的辛,便可打發打發這富貴又無聊的悠閒日子了。

隻是這日正逢休沐,與中丞大人好的幾位尚書檯的大人也得了空,幾位便尋思一道吃吃閒酒、下下閒棋,彼此談論談論詩畫。這事兒不知怎麼的,被陛下的胞弟靖王殿下知曉了,這位親王十分吃閒酒、十分下閒棋,亦十分與人談論詩畫,於是便拉扯了些與他一般喜好的富貴閒人,一道約了要到中丞大人家聚聚。

靖王殿下喜好高雅,不單喜歡吃酒下棋談論詩畫,更喜歡與人辯經談玄,而這等高雅風氣自然是從那江左之地傳來的。靖王殿下曾聞江左名士馳然高臥、辯經論道三日不停,這等瀟灑高華的風姿委實令他仰慕不已。隻是江左之地甚是遙遠,他這一生恐無緣親至一睹名士風采,本是十分憾之事,可他轉念一想,如今那江左第一世家出的齊嬰不就正正好好在上京麼?這位大人雖仕十餘載,但名風流無限,當年更是大梁皇帝親筆所點的榜眼,如此這般驚才絕豔的江左人,若能一睹其風采,豈不就能了他這一生不能親至江左的憾麼?

如此一番縝的思索後,這位親王便親自寫了拜帖送到使君大人如今暫居的府上,請使君務必撥冗賜教,言辭之懇切、之真摯,令見者無不容,乃至於口耳相傳眾人皆知,迫得那齊敬臣就是不想來也不行了。

而自打聽聞大梁齊嬰也要來,這原本旨在吃酒下棋談論詩畫的尋常小聚會,便搖一變了十分嚴謹高雅的說法談玄之會,不僅上京城中的名士勳貴來了大半,就連幾位輩分極高的太學中的學究都來了,說是要親自瞧瞧這江左人的學問究竟是個什麼水平。

史中丞家的府宅十分寬綽,但就是再如何寬綽,也實在容不下這麼些個人,何況後院早已是眷們吃茶會的地方,如今隻有前院可供男賓們調用,於是便不得不將這日赴會的人好生篩上一篩,這麼一來,這史中丞府門的帖子一時便了上京城中極稀罕的玩意兒。

男子們對此事是極熱衷的,眷們也不遑多讓,全因上回在擊鞠場齊嬰因病缺席,引得一乾大魏的貴和貴婦人深以為憾,未料這天無絕人之路,又給了們這麼個機會,雖則們並不能見到那位大人,可這一院之隔的緣分,有也總比冇有來得強不是?

於是這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凡上京城中有大頭臉的人皆齊聚在史中丞家的府宅,男子們在前院,眷們在後院,倒是兩不相擾。

隻是平景侯夫人有些不大高興。

扯了扯鐘夫人的袖子,朝不遠斜靠在椅上的沈西泠努了努,埋怨道:“你怎麼還請了來?”

鐘夫人看清了所指的人,好笑道:“是國公夫人,我怎可不請?”

平景侯夫人仍惱怒,道:“往日不也不在席中?今日我家沅兒也來了,這要瞧見,豈不又要傷心?”

“往日我也請了,隻是每回都藉故不來,今次隻是應約來了罷了,”鐘夫人道,“再說你家沅兒,早曉得人家夫妻深了,瞧不瞧見又有什麼打?”

平景侯夫人還要再說,鐘夫人卻被府中管事請去定奪些事,鐘夫人匆匆應了,又回頭囑咐平景侯夫人這個閨中的手帕,道:“今日京中貴胄都在,你可彆鬨出什麼幺蛾子,燕國公有多寶貝他這位夫人你也曉得,當著大梁人的麵,安生些。”

語罷,便帶著管事的四應酬安頓去了。

今日鐘夫人做東,便不能像往日那般陪著平景侯夫人閒話,平景侯夫人窮極無聊,隻得跟侄兒薛沅及母親陳氏說話。

隻是今日薛沅和陳氏都有些心不在焉。

薛沅不必說,自然是因為見到了燕國公夫人心裡頭不痛快,又不知曉溫若哥哥是否就在前院兒、今日是否能見上一麵,因而心神不寧;至於陳氏,是因為今日來帶了一子一一麵擔心兒在後院兒與顧家那商起爭執,一麵又擔心兒子在前院兒有什麼差錯,不暗自歎起這為母的不易來。

薛家姑娘今年二十三歲了,當年同玩在一的閨如今都已為人母,獨一個還念著燕國公不肯撒手,將無儘的好姻緣全都捐棄不顧,為了上京城中一個人儘皆知的笑柄。如今上京城中但凡有殷切盼高嫁、以至於有眼高手低之嫌的貴,都不免要被父母說上一句“我兒莫糊塗學了那薛家兒,平白遭人恥笑”。此言真乃屢試不爽的治世良言,一旦祭出,再潑皮的貴也要乖順聽話。

這薛家姑娘雖不幸了京中一個笑柄,但模樣生得實際很是俏,當年在京中也是有名的人,與那燕國公郎才貌頗為登對,隻無奈那後來居上的商太過於貌了,因此才被比了下去。

今日也是如此:薛家姑娘穿瞭如今京中正時興的款式,淡紫的綢麵兒,很襯人的氣,顯得尤其俏麗可人,本該是位豔群芳的角兒。隻是今日不知怎麼回事兒,一向不太參加這等眷聚會的燕國公夫人卻正正坐在席間,穿了一的長,並不是時下最流行的,可卻生生人移不開眼,得讓人惱恨。眼尖的夫人們還瞧見,鬢間的那隻金釵正是前些日子燕國公在擊鞠場上為贏的,一時更免不了腹誹:商可恨!今日那般淡雅,鬢間卻了一隻如此濃重的金釵,如此兩不相配,分明就是在明晃晃地炫耀罷了!

沈西泠靠在席上吃茶,隻到在座的眷們眼風皆若有若無地往鬢間招呼,自然覺得奇怪,便朝今日給梳頭的挽朱遞了個眼神兒。

挽朱見了,便悄悄朝夫人吐了吐舌頭。

們夫人生得麗,在打扮上素來不花心思,一貫是由著拾掇,隻是夫人素日又不出門,偶爾出去又多會到一些夫人小姐的兌。今日茶會這等場麵,挽朱便預料到薛家姑娘要來,此外還有好些對將軍心懷不軌的貴都在席間,便故意為夫人簪了將軍新得的釵,省得這些不長眼的人趁著將軍不在便欺負夫人。

沈西泠雖不知自己鬢間有什麼不妥,但見挽朱這等神,便知是這丫頭的手筆。其實本就無所謂這些夫人貴兌,自然更無所謂朱兒的折騰,瞧了一眼之後便又收回目,徑自吃茶。

這番寡淡的模樣落眾人的眼中更是覺得心頭一梗,隻覺得這商如此舉重若輕的模樣儼然是有所倚仗——難道顧居寒那般的人還真就能一輩子就寵一個了?待過幾年弛,看還拿什麼得意!

隻是心裡雖如此想,麵上卻要做出恭敬禮遇的模樣,且夫人貴們的姿態不單是恭敬禮遇、而且還是一個賽一個的恭敬禮遇,左一個稱讚國公夫人的秀麗模樣,右一個恭維國公夫人的大方派頭,佳句頻出絕不重樣,如此的文采,恐怕就是前院兒那些才名加的男子們聽了也要自歎弗如。

平景侯夫人和自家侄兒在一旁冷眼旁觀,自然不會去燒沈西泠的熱灶,左右無趣了很久,才聽到下人們通傳,說是國舅爺的夫人莊氏到了。

這位宰相夫人乃鄒潛年輕時所娶,那時鄒氏還未出一位得寵的皇後,家族尚不興旺,是以這莊夫人既並非名門之後,又並非什麼絕佳人,但如今鄒潛得勢,雖妾如雲,但仍未搖正室的地位。

莊氏之所以能穩坐正室之位,乃是因為生了一雙好兒子。長子鄒淳,有多智之名,今任黃門侍郎,乃天子近臣,時又是太子伴讀,與高敬私極篤,於朝野之中堪為他爹的得意臂助;次子鄒羨,今年不過十九歲,卻是如今太學博士陸學究的得意弟子,當年陸先生就曾揚言他這學生鄒羨有過目不忘之能,假以時日必可當世第一的飽學之士。

有瞭如此一雙爭氣的好兒子,莊氏自然不懼鄒相邊來來往往的如花眷,今日赴宴,仍可見端莊得、氣甚好。

莊氏一來,這席間的場麵便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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