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興心里想著買賣,都懶得在別費口舌,洗干凈就上床去睡了,家里其他人心要復雜些,拿他大哥二哥來說,眼紅沒有,但心里有些滋味說不出。
一夕之間不的兄弟就有了出息,他大步往前走,幾下就將兄長拋到后。
做兄長的能拽著他不讓人去拼去闖?
不能啊。
老三游手好閑這麼些年,好不容易想明白準備踏實做點事,家里人怎麼都該支持他。支持他是真心的,覺得自己落后了也是真心的。程家富心里想著事兒,緒斂得好,沒往外表。他媳婦兒劉氏剛才氣到肚子疼,躺了有一會兒,眼下緩過來了,坐起靠在床頭沖程家富說:“娘說老三有他自己的盤算,我還是不明白,怎麼踹了蠻子跟朱小順那兩家這買賣就做不了?”
程家富嘆口氣:“讓你歇著,別東想西想也別氣,怎麼不聽?”
“老三他也沒說出個子丑寅卯來,還讓我別瞎想,我能不想嗎?”
程家富以為老三本來就不是好氣人,眼下忙著買賣更不想在其他地方費心思,這節骨眼去糾纏他只會給自個兒添堵。就道:“娘說得也沒錯,咱家不出錢不出力每天拿這樣許多該知足了,要真把那兩家撇開,你想沒想過我們每天要干多活?全家人搭在上頭興許都不夠,屋前屋后田間地里還管不管?剛才他們把做好的吃食背咱家來,人你看到了吧?人都累啥樣?你把事想輕巧了,錢不是那麼好掙的。”
劉氏抿,過一會兒才說:“真要人幫忙我娘家,包括弟妹娘家不都有人?”
程家富心道劉家和周家對老三來說還沒蠻子小順兒那頭親熱。再說,他未必愿意找親戚幫忙,有些事外人沒做好罵就罵了,親戚沒做好還得著鼻子認下,這層關系就是個麻煩。
這個話他說了怕媳婦多心,只道沒見著錢的時候那兩家就肯出力,才把買賣做起來的,沒道理見著錢了要人家滾蛋,說出去難不難聽?
說東東不行,說西西不行,劉氏覺肚子又要疼了,擰著眉問:“你咋就那麼會老三?不能站我這頭想想!”
“我想了,你懷著娃就別摻和這些,就在家好好養著,老氣怕生出氣包。你看像今天這出,家里誰都沒吭氣,就你沖出去了,你也該反省一下。”
……
程家富跟劉氏是關上門在說,可這屋又不隔音,哪怕兩人有稍稍低,也架不住黃氏站門口聽。說來真不是心的,就是出來倒水趕巧上一句,就站了會兒。
黃氏聽著心里不大舒坦,可也沒沖進去找碴,還是放輕腳步回了自個兒屋,看老頭子還沒睡著,也跟他說了幾句心里話。
“今兒這出,當家的你怎麼看?”
程來喜不太摻和人家的事,媳婦兒話說不好事做不對從來都是黃氏去教,他極吭聲。今兒也是,程來喜當時只是叮囑了程家興幾句,讓他做著事就別吊兒郎當的,用點心,大媳婦兒說那些他聽著皺眉也沒訓人。
這會兒聽黃氏提起,才道:“老三能有長進我高興,就怕他們兄弟起隔閡,他買賣剛做起來老大媳婦就是這個樣子,后面恐怕清凈不了。大媳婦心里不平,不得影響老大?又說二媳婦,是沒吭聲,心里未必沒點想法。”
黃氏咕咚喝了幾口水,說:“周氏是沒底氣,前頭落了個娃。劉氏這頭我有心想把下去,可買賣太紅火了,天天見著現錢怕不好弄。”
黃氏說著也想嘆氣:“鼓勵兒子們去掙錢這法子還是大嫂教我的,那頭全靠這個把日子過紅火了,現在幾房都干勁十足。你說這辦法吧,有用是真有用,老三的確上進了很多,可咱家況跟大哥那頭差太多,我也真沒料到老三竟然很有做買賣的頭腦,今兒個只是做來試水就掙了這許多,往后都不敢想。兄弟之間差距有點大了,我心里愁,總怕這麼搞下去不用兩年兄弟要壞,可又不能攔著不讓老三施展拳腳。又說老三這個人,很多事他想得到,他要是有心能把全家哄得高高興興,我只怕他不肯去費這個心。再有幾個月三媳婦也要進門,我也怕大媳婦占著是嫂子去拿,何家這個并不是好欺負的人……”
話匣子一開,黃氏就說了個夠本,程來喜本來要睡了,看有心想聊聊也就聽著,聽完才道:“辦法也有,我怕你不肯。”
“你說說。”
“心不齊就分家吧。原先你跟大嫂在一個屋檐下也是三天兩頭的置氣,各自當家之后慢慢還親熱起來。”
黃氏一愣,才道:“孫子輩的才一個鐵牛,這就分家?是不是太早了點?把他們全分出去任憑幾個媳婦當家做主我心里也放不下。”
“你當娘的也管不了他一輩子,不是遲早都得靠自己?你也別鉆牛角尖了,分不分家兒子都是兒子,娘也都是娘。”
黃氏瞪他一眼:“老頭子平常不吭氣,出起主意來嚇人。”
“我不是嚇人,是給你提個醒。這回要是撐過去沒分,萬一老三越搞越大,到時候你再想分家可太難了,再要分那不是兄弟發達了不認哥哥?要不分,誰出息大誰吃虧,虧一回兩回沒什麼,日積月累的他心里未必是滋味。到那份上,兄弟之間恐怕就再沒有了。”
黃氏知道老頭子句句在理,但心里難過,小聲抱怨說:“以前兄弟幾個沒家,誰多做點誰做點沒有人計較,老三混著日子老大老二雖然會說他,那是看他不。不像現在,媳婦兒進門麻煩也進門來了。”
程來喜搖搖頭。
心道不是不親的問題,是錢啊。
以前老三是混,可他就只是不干活并不敗錢,吃是一樣的吃,穿也是一樣的穿,養他不費什麼。他原先著懶劉氏周氏就算心里有點想法不也沒說過?現在為啥憋不住了?因為人逐利逐食。
程來喜也知道他婆娘是在發泄,沒怪,只讓有時間多想想這事,分不分三媳婦進門總要有個說法。
“老三說是靠陳麻子那個蛐蛐兒賭坊在掙錢,我想了一下,蛐蛐兒能賭到八月份,這買賣能做久,他是說不用家里幫什麼,你每天還是早點起來多給他烙幾個餅,只怕他以后趕不上回家吃飯,不帶點吃的要肚皮。”
“這我能想不到?”
“那就行,吹燈睡了吧,別費油了。”
次日清晨,黃氏果然給三兒子烙了餅,拿油紙包好讓程家興揣上,才剛揣上蠻子跟小順兒就過來了,兩人邊走邊說話,蠻子不住在活肩膀。他們到程家門前先沖黃氏打過招呼,才跟程家興去背東西,背好先后出門往小河村去。
跟意料中一樣,今兒背出門的也賣完了,因著分量多出不,賣得的確慢一些。
蠻子中午那會兒先走,回去為第二天的買賣做準備。程家興跟小順兒在陳麻子家混到半下午,把最后剩的都賣才帶著沉甸甸的錢簍子回去。回去一問蠻子跟他爹早就挑著擔子過了河,兩人挑那麼許多東西還是勉強了些,他家男丁又不太夠,還找上朱小順的,從朱家借了個人。
那頭已經忙上,程家興便不著急了,他領著小順兒把今兒個掙的點了數,是四千文。蠻子跟小順兒各拿一千二,程家興拿一千六,他把這一千六全給了老娘黃氏,黃氏找補碎銀給他,打算直接拿銀子給杏兒。至于說天天收回來的銅錢就由當娘的空去兌銀子,娘有空,他沒空。
黃氏無所謂這個,甭管是銀子還是銅錢那都是錢,是錢就稀罕。
把三兒子拿過來那一兜子銅錢散在床上,從箱籠里頭拿出一卷麻繩,一枚一枚給它串起來,邊數邊串。數到一千給打個結,每一千文做一串,串好放進沉甸甸的大木箱里,把鎖掛上。做好這些,再出去已經找不見三兒子,聽說他跟小順兒一起給蠻子家送錢去,送到了也打算過河去看看忙完沒有。
買賣做起來整日不見程家興是常事,也沒見著大媳婦就怪了。
剛才黃氏趕著數錢去,代周氏去給豬圈里添食,周氏去了,忙完剛歇了口氣就聽見婆婆問:“你嫂子人呢?”
周氏想想,說:“三兄弟回來的時候還在,后來就沒注意,是不是在屋里?天熱起來嫂子一天總要不舒服幾回,我前頭讓家貴跟大哥說,大哥個空帶嫂子去看大夫,仿佛也沒去,只道勞累多休息就沒事。沒聽大夫說,我心里還有些不踏實,人家懷著娃哪能這麼大意?”
這事也不是頭一回聽周氏說,黃氏點點頭:“晚上我跟老大提,所以說你也沒見著老大媳婦上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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