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眉眼前一片漆黑，鼻端下是泥土和秋日落葉腐朽的腥臭味，熏得幾乎無法呼吸，可一也不敢。

若不是早早準備了這麼一個夠蜷著容的小坑，又有紫葵幫用落葉和灌木遮擋，恐怕早被人發現了。

土坑之外，腳步聲在四周來回走，每當一個急促的步伐響起，都會伴著一聲詢問：“找到夫人了嗎？”

“不見。”

“這也沒有。”

回答的聲音從各個方向傳來，蘇眉的心跟著這些聲音劇烈跳，甚至害怕因為心跳聲太大而被人聽見，發現的藏之。

時間似乎過得很慢，坑空氣稀薄，呼吸漸漸困難，周圍還是來來去去的腳步聲。

忽然，那些聲音都停頓了片刻，隨之是更多的雜步伐，蘇眉聽見他們向人請安：“見過世孫。”

是林恒禮來了！

蘇眉呼吸一滯。冷汗從額頭落，淌過眉骨，最后沒眼中，腌得雙眼又酸又。即便這樣，也渾繃著，連眼都不敢眨。

“夫人不是往這個方向來了？怎麼沒找到人？”

林恒禮淡淡地聲線傳耳中。

有人慚愧地說是：“明明見到夫人和的丫鬟往這邊來，可我等追到此又不見了。”

“這里的院門還鎖著，們肯定不能從這出去，往其他地方找找。夫人子不好，夜深重，在外頭待久了，又得要難幾日……”

林恒禮吩咐著，慢慢嘆了口氣，言語里居然滿是深和擔憂。

蘇眉卻聽得皮疙瘩都爬滿了手背，又恨又懼。

不是他，又怎麼會好端端地忽發大病？！

“——走水了！念春堂走水了！”

“發現夫人了！”

一陣喧嘩從遠傳來，蘇眉一顆心都跳到嗓子眼，那些在周邊打轉的腳步聲卻在此時遠去。

知道這是紫葵給自己發出的信號，最后的機會了。

等到徹底聽不見腳步聲，一刻不猶豫，手慌地把堵著口的灌木矮樹推開，快速爬出土坑朝不遠落鎖的院門去。

這里的院門外是一條小巷，是唯一能離開衛國公府的路。

前幾日連走幾步都的子，在尋找生機的最后時候迸發出了無限力量，蘇眉疾跑到院門前，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鑰匙。

當地一聲，銅鎖落地，鎖順利開了……

手就要去打開門，一道嗓音在后幽幽響起。

“三妹妹，原來你在此，讓夫君好找。”

那聲音宛如甩不了的鬼魅，與夜風一塊吹耳中，骨悚然。

緩緩轉，林恒禮不知何時已經折回，就站在離不過十步遠的地方。

他邊沒有其他人，他就那麼好整以暇地站著，角微微翹起。

那抹笑也不知是代表著勝利，還是對不自量力逃離的嘲弄。

“三妹妹，我什麼都可以縱著你，唯獨離開不可以。”林恒禮朝抬手，“三妹妹，跟我回去吧。今晚的事不會有人追究，你是我的妻子，我什麼時候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絕的緒排山倒海般襲來，得連站都快站不住，在這絕境中，也無路可走了。

衛國公府狼子野心，和林恒禮的婚事就是他們的計劃。如今還知道了他們謀的事，怎麼可能善了，現在留一條命也只是為了牽制父兄罷了。

既然如此，何必再茍留殘，任由他們擺布！

蘇眉看向門柱，倉皇的恐懼在眼中慢慢褪去，深深吸一口氣，把所有的力量都附著在上。

就在準備用盡全力只求一死時，院門吱呀被人推開了，一只胳膊探，將一瞬間給拉扯了過去。

子騰空，被人拋了起來，還來不及驚的空隙，又穩穩落一個懷抱。

耳邊是有力的心跳聲，還有馬車轱轆碾過地面的靜，夜風也從耳邊呼嘯而過。

“三姑娘，失禮了，我能護你安然，別怕。”

別怕……這句話和這悉的聲音宛如一顆定心丸，蘇眉抬頭，看見男子削瘦的下，再往上，是溫儒俊的眉眼。

恍惚中，已經認出他來了，“林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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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醒醒……你又夢魘了。”

一道焦急的聲音闖虛幻，蘇眉猛然睜開眼，屋閃的燭刺眼簾，從那總是糾纏不休的前塵往事中離。

一方帕子到了額頭上，了，才發現不知何時發了一汗，連里都黏在上。

紫葵見醒人，長吁一口氣，邊幫拭額間的冷汗邊道：“姑娘怎麼近來總是夢魘，尋個日子，奴婢去給姑娘到廟里拜拜菩薩吧。”

蘇眉手撐著榻慢慢坐起來，搖搖頭道：“讓郎中開個安神的方子就是，服上兩安神藥就好了。”

已經習慣了時常做這個夢，只是沒預料到重生回到未出嫁前，這段驚險的往事還是無法忘懷。

是的，重新又活了一回，回到剛剛及笄這年的春天，也是剛和林恒禮定親不久的時候。

如夢里一樣，前世在定親兩年后嫁給了林恒禮。

在外人眼里，父親是忠義侯，林家是衛國公府，這樁婚姻是天作之合，但誰知新婚當天就和他決裂了。

原因說起來和話本上那些編就的故事一樣荒唐。

在親當日，親眼見到未來的夫婿和繼姐摟摟抱抱，親耳聽到繼姐說他們一直在背后來往。

賓客滿堂，了個笑話。

但因那時戰事吃，父兄趕赴戰場，連出嫁都沒能回來。無人做主，被林恒禮迷暈，用一個形與相似的丫鬟替為拜堂，瞞天過海地送進了衛國公府。

醒來后扇了他一掌，與他決裂，但心里到底還是有所顧忌。

不能因為這些私事讓父兄在戰場上分心掛念，便先忍了下來，這一忍便與林恒禮糾纏了數年，還險些丟了命。雖然后來被林三叔救了，心照顧著，但終究是傷了本，未能再見父親一面就含恨而終了。

而林三叔其實也是衛國公府林家人，是林恒禮的庶叔父。

嫁過去的時候林三叔已經雙傷，行不便，也是偶然才知道林家連下人都苛待他，時常奉違克扣他月例。得知林家人居然連自家人都苛待，便暗中接濟一二。

在嫁到林家兩年后，林三叔就搬出了衛國公府，哪知最后又得了他的救命之恩。

所以老天爺還是厚待的，讓先得恩人救助，又重生回到出嫁前，一切都還能來得及挽救。

“姑娘，你怎麼又走神了。”

蘇眉陷往事中，被人輕輕推了一下，這才收拾思緒，由丫鬟伺候著再沐浴更重新睡。

今夜得養好神，明日還有正事要辦呢。

興許是老天爺真能聽得到的祈愿，蘇眉后半夜再無噩夢紛擾，一覺香甜睡到清晨。

天微微亮時，蘇眉院子里的下人已經開始忙碌。

待起床梳妝，婆子便來回稟說是出府用的馬車已經備好，還有給衛國公府長輩們備的禮都收拾妥當裝車了。

蘇眉把指尖的胭脂輕輕點在上，抿了抿，說一聲知道了，又吩咐道：“麻煩媽媽再去大姑娘那頭問問，看看那邊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若一切都好，還是按昨兒約定的巳初出發。”

婆子笑應是，起珠簾退出去跑了。

紫葵從妝匣取出一只蝶花金簪，在發髻邊上比劃著，不太高興地嘟囔道：“姑娘您就是子太和，繼夫人說一句讓您帶著大姑娘去衛國公府，你就那麼答應了！”

之前見大姑娘看世孫的眼神可不太對勁，只是后來姑娘和世孫親事定下，怕說了只是讓姑娘難，便沒提了。

昨兒繼夫人上趕子想讓大姑娘到衛國公府去，戒備心便又提起。

這個繼夫人是在們姑娘八歲時嫁過來的，帶著前夫家的兒，也不知道怎麼說服的侯爺，把前夫的兒也改姓蘇，了蘇家的大姑娘。

左右母倆都不是善茬就對了，還是得找個時間好好與姑娘說說。

“就簪這個，不要換了。”蘇眉可不知道丫鬟心里在打司，盯著鏡子說，“其實讓大姑娘去于我來說才是好的。雖然我與世孫定親了，但離親還有兩年時間呢，即便是長輩邀請上門去作客，也要有別人在場才好。沒嫁過去之前，總歸還得避嫌不是？”

此話一出，紫葵想了想，似乎又有些道理，便沒再提。

蘇眉說完后，反倒朝鏡子里的自己皺了皺眉。

親口說出和林恒禮定親的事，總是膈應的，但今日要是順利的話，或許就能直接退掉這門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