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地里沒啥活，村民們貓在家里嗑瓜子，說閑話磨皮子。

狗蛋他娘吐著瓜子殼道：“三九寒冬將個六歲的孩子趕出家門去，方小娟那人忒心狠了”

生產隊長媳婦劉翠花嘆氣：“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偏心，一對雙胞胎兒，一個得面無三兩，一個養得又白又，有這樣當媽的嗎”

宋金來媳婦突然低聲音：“你們不覺得大喬那孩子命嗎全家克了個遍，石頭都沒命”

方小娟是喬老二喬振軍的媳婦，兩人結婚不到半年，方小娟就懷上了雙胞胎。

只是這胎懷得不容易，生得更不容易，大喬出生時腳先出來，小喬被憋得臉發紫，方小娟大出，母三人，差點死了兩人。

方小娟因此怨上大喬這個兒。

給小喬吃好喝好，跟養小姐般，卻磋磨大喬，三歲起就讓干活，掃地喂拾柴火，什麼活兒都干

幾年下來，大喬由最初白白胖胖的小團子，變現在面黃瘦的小結，六歲的個頭，還沒有人家四五歲高

若只是這樣那還好，問題是喬振軍十來天前癱了，而這事跟大喬有很大的關系

半個月前，大喬突然跑去西林禮掏鳥蛋，西林常年煙霧彌漫，大人都不敢輕易進去，一個小鬼進去，那不是找死嗎

果然，進去不久就掉進陷阱里，大伙找到時，人被凍了冰，只剩下半口氣吊著，在醫院足足住了七天才救回小命

出院那天，喬振軍一個人去接兒，走到半路突然雷雨大作，大喬腳下一個踩空朝水滾去，喬振軍為了救兒跟著滾下去，腰椎撞到一塊凸起的大石頭上，當場痛暈過去。

人送到醫院后，醫生說他腰椎神經傷太嚴重，以目前的醫療水平治不了。

喬振軍就這樣癱了。

喬老二癱了后，方小娟整天尋死覓活，嚷著要將大喬這災星趕出去。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嚎“我不活了”

劉翠花三人立馬撒丫子往外跑，等們趕到喬家小院時，門口已經圍了不人。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生了個禍害，克完親媽親妹又克親爹，這是要將全家都克死啊”

方小娟是東風公社出了名的人，可這會披頭散發坐在地上，腳粘著泥土和屎，哪有半點人的樣子

“你個婆娘胡說個啥那些事跟大喬有什麼關系”喬振軍的聲音從屋里傳出來。

方小娟打般從地上跳起來：“我怎麼胡說了我大出、小喬差點被憋死、你癱瘓，哪樣跟沒關系我今天就把話擱在這里，這禍害必須趕出去”

喬振軍咬著牙：“不管你怎麼說，反正這事我不答應”

就在方小娟作天作地時，灶房里一個小團子正蹲在小火爐前煎藥，掌大的臉蛋上掛著兩行淚，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大喬拿扇一邊輕輕地扇著爐火，一邊小聲地泣。

藥煎好后，用小手了眼淚，站起來作利索地將藥倒在老瓷碗里，然后用抹布捂著、小心翼翼端著走出去。

方小娟回頭看到出來，頓時氣不打從一來，跑過去“啪啪

”就是兩掌

老磁碗“砰”的聲摔在地上，中藥濺在生生的腳踝上，頓時紅了一大片。

臉上浮起兩個紅腫的掌印，長卷翹的眼睫上掛著還來不及干的淚珠兒，一雙眼睛干凈澄亮，仿佛一面照妖鏡，能將人最丑陋的一面照出來。

方小娟在眼里看到自己面目猙獰的樣子，怔了一下，越發惱怒：“你個克六親的禍害，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大喬眨著小鹿般的大眼睛，淚珠兒吧嗒吧嗒往下掉，聲哀求道：“我干、更多、的活，我不、吃飯，媽你、別、趕我、走。”

方小娟哪里聽得進去，抓住的頭發用力往外拖。

大喬頭皮都快被扯下來，痛得眼淚一直掉，小子抖個不停。

喬振軍趴在窗口目眥裂：“方小娟，你給我住手”

就在這時，一只大手過來，二話不說一把抓住方小娟的頭發，用力往后一扯

方小娟頭往后一仰，覺整個頭皮都要被扯下來，痛得尖聲大：“啊啊啊放手放手”

后的人冷冷道：“你放手我就放手”

這聲音

是婆婆喬秀芝的聲音

方小娟下意識打個寒，手立馬松開大喬的頭發。

喬秀芝這才跟著松手，扇般的大手揮了揮，一團黑的東西從手里飄下來。

眾人定睛一看，我滴乖乖，居然是一大團頭發

方小娟著禿了一塊的頭皮，眼淚都快下來了：“媽，你今天怎麼了，怎麼反過來幫這賠錢貨”

喬秀芝冷笑一聲：“大喬要是賠錢貨的話，你也是賠錢貨，而且是最大的賠錢貨”

周圍響起哄笑聲，方小娟臉一陣火辣辣的。

喬秀芝天生神力，在家中有著說一不二的地位，同時也是村中一霸，誰也不敢爬到頭上撒野。

只是很不喜歡方小娟這個兒媳婦，當初喬振軍提出要娶方小娟，一口就拒絕了。

方家全家上下都是好吃懶做的懶貨，還特到招惹是非，誰攤上這樣的親家誰倒霉。

且方小娟的名聲不好聽，沒有嫁給喬振軍之前，跟一個男知青曖昧不清，后來男知青回城沒了消息，這才火急火燎地找人結婚，喬振軍就是被選中的接盤俠。

就這樣一個人，方家還好意思獅子大開口要一百五十元彩禮，要知道，在鄉下一百五十元可以娶三個老婆了

喬秀芝自然不樂意，可向來老實孝順的喬振軍不知道著了什麼魔，說什麼都要娶方小娟。

喬秀芝也是氣，讓喬振軍寫下借條，彩禮當作是跟家里借的，然后在小兩口子結婚第三天就將他們分出去。

方小娟又恨又憋屈：“媽，這賠孩子就是個禍害，我要是不趕出去，會將我們全部都克死”

喬秀芝厲聲道：“你怕是活得不耐煩了到都在破四舊，你還敢宣傳封建迷信，像你這樣的壞分子，就應該送去農場改造，去那邊學習新思想，提升思想覺悟”

方小娟的臉頓時白了。

農場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被送過去的地主資本家們，干得多吃得，沒幾年子就不行了，可不想被送

去那種地方。

只是還是心有不甘：“我自己的孩子，我怎麼就不能打了我是親媽，就是打死，別人又能說什麼”

“打死你這麼能，咋不上天呢”喬秀芝冷哼道，“你想打是吧你現在就打，打死了我回頭就去派出所舉報你”

好狠一老太

有人看戲不嫌事大地補刀：“我說方小娟，你可別沖啊，殺人可是犯法的，聽說被抓到不僅要戴高帽游街，還會被槍斃”

方小娟“嗷”的一聲，再次嚎哭了起來：“天娘啊，我的命怎麼這麼苦攤上這麼個禍害六親的東西，還罵不得打不得，祖宗一樣供著，我不活了”

喬秀芝板著臉：“不想活那就去死你現在死了，我出錢給你買棺材板”

方小娟：“”

圍觀的村民再次轟笑了起來。

方小娟恨得牙，老妖婆，就會壞的事

咬牙沖到屋里去，對喬振軍居高臨下道：“大喬那禍害你打算怎麼辦”

喬振軍雙眼凹陷，滿臉的胡子拉碴。

他出痛苦的神：“大喬也是我們的孩子，你為什麼就不能像疼小喬那樣疼呢”

方小娟呸了聲：“一個禍害，也配跟兒比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里，這個家里有沒我，有我沒，你選吧”

喬振軍閉上眼睛，放在被子下的手握拳，用沉默對抗。

方小娟平時就不喜歡他一子打不出個悶屁來的格，都將話說到這份上了，沒想到他還護著那禍害

方小娟臉發青。

方小娟氣得發抖。

方小娟很沒面子。

“好，既然你要護著，那你就跟那禍害一起過吧”

說完，憤恨轉去收拾包袱，還故意將東西摔摔打打弄得很響。

可直到收拾好包袱要走出門口，喬振軍都沒有開口留。

方小娟氣得咬碎一口牙

跑到另外一間房，拉著小喬道：“走，跟媽回姥姥家”

方小娟進來時，小喬正在看書，聽到的話，歪頭想了一下，點頭：“也好。”

聽到小喬愿意跟回娘家，方小娟心里舒服了不。

跟那禍害不一樣，小喬可是這輩子最大的就

看到媽拿著包袱出來，大喬團子嚇得臉都白了，眨著大眼睛哀求道：“媽，你別、別走。”

的聲音糯糯的，好像裹了糖的糯米糕，此時拉著媽的袖子，怯生生的，像只驚的小。

方小娟恨得要命，用力甩開：“別我，我不是你媽”

大喬跌坐在地上，掌心出了，可毫不在意，爬起來又想追上去。

喬秀芝上前拎住的領，像拎著一只小仔：“別求，讓走”

要看看這人能作到什麼程度

方小娟昂首像一只高傲的孔雀，走得雄赳赳氣昂昂。

誰知走到小院門口，腳底一個打，膝蓋先著地，接著五投地趴在地上。

小喬被拉著一起倒下去。

“砰”

母倆齊齊摔了個大馬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