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的次間，離周卿玉的屋子就隻有一個回廊的距離。太近了，周卿玉眉頭蹙了蹙，但略略一想，便又沒說話。

主子沒說話，這便是默認了。張嬤嬤心裏有了數，進去收拾之時，瞧見床榻上還在酣睡的人，眼神示意所有人放輕手腳，莫驚醒了裏頭的人。婆子們都曉得規矩，垂頭斂目，不會瞥瞄。隻是在看著屋裏淩的擺設，痕跡，忍不住都老臉一紅。

夏淳這一覺醒來，已然是午時之後。

吱呀吱呀的蟬鳴在聲嘶力竭，夏淳的嚨幹涸得仿佛在沙漠中垂死掙紮了半個月，當真是能冒煙兒。都來不及瞧是誰的屋子，瞧見不遠的桌案上擺著茶壺，跌跌撞撞撲過來就連灌了五六杯下腹，才仿若活過來。

沒辦法，昨夜水太嚴重……

乒乒乓乓的靜，自然驚了窗邊看書的人。周卿玉換上了裳，襟整齊，發一不茍，就又是一個清心寡的冠禽。

聽聞了靜，微微抬起眼簾，周卿玉就看到一青紫的夏淳哆嗦地看著他。

周卿玉：“……”

兩人四目相對許久，周卿玉恍若無事地垂下眼簾。

他此時背著，夏淳的角度隻看到他半張臉的模糊廓，看不清眉眼。但是放在周麵上的手卻十分清楚，皙白修長的手指著一本青綠書皮的書籍。骨質均勻的手微抬，廣袖垂落，出一小節手腕。與白玉相差無幾的手腕，出三四道殷紅的抓痕。

夏淳清了清嗓子，忽然道：“其實奴婢不如花。”

周卿玉眉眼微。

“奴婢姓夏，單名一個淳。”夏淳不知為何突然告訴他，“淳的淳。”

周卿玉結滾了一下，許久，淡淡一個字：“嗯。”

作者有話要說：　　又來敲碗了嚶嚶嚶……

第十一章

這日之後，夏淳便被安排在東廂的第二個次間兒住下。不僅吃穿用度變了個樣兒，張嬤嬤還特意提了個小丫鬟來專門伺候。十二三歲，幾分清秀。夏淳看梳了兩個揪揪，一邊紮一個頭花。見著夏淳，便笑出了兩個梨渦，直說彩蝶。

夏淳以前也是來手飯來張口的，有人伺候也沒什麽不適應。就是周卿玉午膳用罷，下午乘車離了府。

人一走，夏淳就被哭哭啼啼的春秋冬三人組給包圍了。

初春沒想到截胡的人居然是夏淳。千防萬防的人，說下手就下手了。雖說不是外麵哪個小賤蹄子搶了的寵，初春還是恨了夏淳。不，應當說在場的三個人，全都恨了夏淳。本來大家都一樣，住在小樓裏頭，現在突然有個人了半個主子，們接不了。

想像往日一般譏諷，可話還沒說兩句，就被夏淳邊伶牙俐齒的小丫頭給奚落得頭抬不起來。秋香眼紅的跟兔子似的。細腰一扭就恨道：“莫得意！咱們走著瞧！”

說著，扭頭就走了。

初春袖子一抹眼睛也恨聲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現在是占了先機，也不代表著能笑到最後！誰知道哪日公子會不會膩了你？！”

說著，也跺著腳，氣呼呼地走了。

暖冬笨，什麽都沒說。隻睜著一雙幽怨的杏眼，地瞧著夏淳。這目在夏淳暫且消退下去的脖頸上流連不去。而後又落到夏淳鼓囊囊的脯，水蛇一般纖細的腰肢，忽然仿佛了刺激，嚶嚶地就跑遠了。

夏淳抓了抓後脖子，罵了一句神經。關上了門，扭頭問彩蝶：“晚上吃什麽？”

彩蝶見自家姑娘毫不影響，咧又笑了：“趙大廚說姑娘想吃啥便點啥。主子不在，咱們院裏的吃食，都著姑娘來。”

夏淳歡呼一聲，特別快樂：“那咱們晚上就吃烤鴨！分你一半！”

彩蝶這幾日跟夏淳久了，知道夏淳說給就是真的給。於是也點著小脖子，一臉興地手手：“奴婢多些姑娘。還是甜麵醬嗎姑娘？”

“自然！”

主仆兩人於是快樂地吃了一頓烤鴨。

七月的天，燥熱的厲害。夏淳自從用上了冰釜，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了為什麽有那麽多人賭命一般地爬主子的床。這沒有空調沒有風扇的古代，有冰釜等於救了一條命。夏淳不敢想象之前沒有冰釜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

樂顛顛兒的吃著井水湃的瓜，抱著冰釜睡午覺，夏淳的日子得到了升華。

夏日裏雷雨，但也並非沒有。這不高溫了兩日的天兒，忽然就沉了下來。一大早夏淳爬起來，外頭黑沉沉的，一風也沒有。

隻穿著件小，夏淳趴在涼席上就不了。

張嬤嬤自從夏淳份變了，對的態度就發生了轉變。以往的無視，如今玉明軒的事務，不涉及大麵兒上的東西，就都由著夏淳使。

不過夏淳這姑娘看著不著調，實則也算沒懂分寸。旁的金銀也不貪，就貪一口吃的。隻要趙大廚喂得好，這姑娘能自個兒樂嗬一整天。張嬤嬤原本是看在是自家公子房裏的第一人才多加照顧，如今還真多了幾分喜歡。

這日下午，一陣轟隆轟隆的雷聲劈下來，瓢潑的大雨就傾盆而下。夏淳到涼意，正滿屋子找裳，就聽到門外有人喚。

玉明軒通常是沒人來的。

周卿玉不在的時候，偶爾來一兩個，但也極數。夏淳找了件梅的裳穿上，趿著鞋子就開了門。

屋外站著一個圓臉的姑娘。看著，似乎是那房的大丫鬟。夏淳係上腰帶靠在門邊，就問什麽事兒。

懶懶散散的，沒個正行。

這丫鬟卻沒說話，先是上下打量了夏淳，麵上出了類似於吃了一頓檸檬的扭曲：“喲，如花你如今過得不錯呀？離了姑娘，翻做主人了？”

夏淳本不認得，直接翻了白眼：“對啊，你不是瞧見了？”

這姑娘被噎得一滯，口想罵，但又想到夏淳如今的份不同了，不是一個表姑娘的下人說罵就能罵的：“你莫忘了，若非姑娘將你帶上京城，如今你還在揚州府裏窩著。當初你犯了大錯，若非姑娘仁慈，你早就被發賣到窯子裏去，哪裏還了表公子的寵，做了這耀武耀威的第一人！”

夏淳聽半天沒明白這人到底是來幹嘛的。挖了挖耳朵，夏淳皺眉：“所以呢？你來做什麽？”

那姑娘一跺腳，怒道：“所以你應當要記得姑娘的恩！時時為姑娘分憂才是！”

“如花，我是來提醒你的。你應當明白，”那姑娘一幅指點江山的模樣，義正言辭地教導道，“咱們姑娘雖說借住在周家，但也是正正經經的楊家嫡。楊家比不得周家清貴，但到底是揚州大族。”

“借著表親的份，兼之青梅竹馬的分，周家大夫人這個份不是不能當得。表公子如今雖未娶妻，將來某一日總是娶妻的。你如今無正頭夫人著，但切莫因此養大了胃口，認不清份！否則將來表公子娶了妻，有的你好苦頭吃！但若這夫人是咱們姑娘就不同了。你是伺候過姑娘，也清楚姑娘的子。最是心善不過的，若是你如今能在表公子這裏多多幫襯姑娘，將來姑娘進了門，必定給你一個姨娘當當。”

夏淳：“……”

“你也別覺得委屈，想想你的份！”那姑娘滔滔不絕，“一個奴籍不去，你這輩子都是奴婢。圓扁，還不是任由主子高興！”

哦，不說，夏淳都忘了，還有個奴籍要除掉。不過，都被送到周卿玉邊，這賣契，應該在周卿玉手上吧？被幸福日子麻痹了幾日的夏淳突然難得清醒了一點。看來的事業還任重道遠，賣契還在人家手上呢！

“我說了這麽多，你可明白？”那丫鬟說得唾沫橫飛，“你也莫覺得我說話難聽。忠言逆耳，難聽才是為你好。”

說著瞥了一眼夏淳，“若是聽明白了，就隨我走一趟，姑娘還在等著你呢……”**

夏淳手指在手背上扣了扣，轉就要進屋。

那姑娘一個箭步上前，攔住。

“幹什麽？”

“姑娘傳你問話！”這姑娘氣得臉紅，“你回去是什麽意思？”

“傳我我就要去？”

丫鬟氣壞了：“是主子你是奴婢！”

“別以為我不懂就隨口忽悠我，”確實一問三不知，但也不是純傻子，“我現在是公子的屋裏人。大狗還得看主人呢，表姑娘作為周家的客，自然是千金百貴的。但想傳我過去，還得問過了我們家公子。”

說著不敢這人在外頭氣急敗壞，砰地一下關上了門。

那丫鬟在門外拍了一陣門。見夏淳沒出來，玉明軒的其他下人給驚出來。當即住了手，似模似樣地說了幾句，扭頭跑了。

沒來夏淳，楊秀娥當場就把手裏的杯子給砸了。

白鷺院裏，丫頭們跪了一排。楊秀娥哆嗦著手指，站起了踱了兩步，指著東邊兒的方向就連說了三聲‘好’：“翅膀了，連我的傳喚都敢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