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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卿卿》 第二十四章

後悔

風昭然和在寢殿睡了一夜。

他又做夢了。

夢中他仍是在這間寢殿, 殿中一片漆黑,像一個黑暗的

外麵有人在拍門。

“殿下……殿下讓我進去好嗎?”

聲音弱,帶著哭腔。

傷口火辣辣生疼, 他不能開門。

“孤已歇下,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像平常一樣穩定冷淡, “太子妃自己就寢吧。”

外麵沒有靜了。

一向很聽話, 從不會對他說半個“不”字。

有莫雪鬆暗中照顧,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風昭然黑給自己上好了藥,窗外風聲呼嘯,不知為何他心有所, 走過去打開了殿門。

呈極淺的藍,輕紗一般覆蓋在大地一切事之上。

一個小小的人影靠在門邊, 抱著自己的膝蓋,依偎著雕花門柱,就這麼在寒風中睡著了。

風昭然無法形容自己這一刻的覺。

好像世間所有月全湧進了心底,又冰冷,又幽涼。

他慢慢彎下腰, 將抱起來。

傷口迸裂, 鮮瞬間濡裳。

“喂, 你流了。”

有人蹲在房頂上向他道。

明明是個年人的形, 看著卻像一隻收起翅膀的鳥。

風昭然沒有理會。

的臉無意識地在他上蹭了蹭, 呼吸中已經有灼熱的溫度,發燒了。

夢境始終籠罩著一團霧氣,麵目模糊的下人將扶過去, 的脖頸低垂, 弱如花, 輕輕一點風雨可能就會折斷。

那一晚他回後寢殿後,一直站在門前,未曾合眼。

“你不高興?”那個年的聲音有些疑,“你這種人也有不高興的事嗎?每個人都被你耍得團團轉啊。”

冷月無聲,風昭然沒有回答。

聲音隻在心裏,回**。

——他於黑暗之中,將所有人玩弄於掌之間,但這樣依他,他卻無法給想要的庇護。

*

薑宛卿上一世在行宮裏病了一場,高燒三天才退。

醒來的時候,萬壽節已經過完了,隻在回京路上,聽嬤嬤說起國師清虛私會慶州納貢的員,皇帝震怒,賜死了清虛。

當時人還有些虛弱,暈暈乎乎的,也沒聽真切。

若是聽真切了,今早肯定就在偏殿裏裝病不來了。

皇帝竟是在筵席上審的清虛。

壽宴設在行宮曉暢閣,乃是行宮最寬敞的一殿閣,外以象牙人雕鏤屏風相隔。

清虛被帶上來的時候,戚氏正在同薑宛卿噓寒問暖,崔貴妃則拉著薑元齡的手細細誇讚。

皇後則因瞧不下去崔貴妃對薑家的那子親熱勁兒,冷臉離席。

一聲慘打斷了筵席上的歌舞升平,清虛被五花大綁押至尊前,高聲哭喊:“陛下,臣與各州府的人素不相識,怎麼可能結外臣,臣是被陷害的!”

劉錕沉聲問:“若國師是被冤枉的,為何右肩上這道傷痕與私會貢使的黑上留下的一模一樣?”

行宮地方不算小,奈何一時間人來得實在太多,各地貢使皆在一院落。

貢使是代表州府送貢品京的六品員,多是選能言會道之人,在上貢的主職之餘,也要替自家太守結權貴,所以在京中肯定會四

但這種走皆不能放在明麵上,因為皇帝最忌諱近臣結外臣。

皇帝麵沉如水,清虛重重地磕頭:“臣冤枉,臣當時經過花園,忽然一支冷箭來——”

莫雪鬆喝道:“休得胡言,箭傷與刀傷豈能一樣?”

清虛道:“那支箭上綁著一把刀!臣瞧得清清楚楚!”

皇帝向劉錕,劉錕回稟:“箭要借助羽翎才飛得遠,若是綁上一把刀,即便得出去,一來不遠,二來不準,更別以箭帶刀,在人肩上留下同樣的傷口,世間絕無此種箭。”

清虛絕大喊:“有,真的有!”

薑宛卿過象牙屏風鏤刻的隙看著這一切,心裏附和一句:是的,真的有。

比如風昭然邊那位神箭手。

這個位置隻看得見風昭然的一截側臉,他的鼻梁拔清正,麵上沒有什麼表,臉依舊帶著點蒼白,形端莊雍容,誰也看不出他上有著和清虛上一樣的傷口。

莫雪鬆呈上另一項證據:“這是在國師房中搜出來的,京城錢莊的銀票,總共一萬兩。”

國師是天子近臣,沒道理隨揣著這麼多銀票,顯然是到了行宮之後才得的。

清虛一臉驚恐,連聲說自己本沒有見過這些銀票。

皇帝已經不再看他,向殿上某一喝問:“這些銀票是誰的?”

那邊的人迅速離席而起,跪伏在地,紛紛陳述自己的清白。

在這些人當中,薑宛卿看見一個眼的麵孔。

南疆貢使。

上一世薑宛卿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風昭然登基之後。

那時京城百廢待興,朝中一片麻,風昭然親自任命了一批員,其中最要的戶部就給了新任侍郎張述。

隻是沒想到張述還當過南疆貢使……

一念及此,薑宛卿明白了——昨夜風昭然就是去見張述的。

還有,知道終於風昭然那些錢花到哪裏去了。

全花在了南疆——給了越婕妤的弟弟、也就是風昭然的親舅舅,越先安。

上一世就是越先安率十萬兵追隨風昭然,一路打到京城,最終為風昭然打下了江山。

“這些人膽敢在父皇的好日子裏給父皇添堵,實屬罪大惡極,理應死。”

慶王道,“不如全拉出去砍了,以儆效尤。”

這個建議得到了皇帝首肯,皇帝道:“慶王殺伐決斷,大有朕當年之風。”

慶王的封地在慶州,慶州亦有貢使,此時抖得如篩糠一般:“陛下開恩,王爺開恩,臣對陛下與王爺忠心耿耿,從未靠近過國師半步——”

他的話沒能說完,慶王一把拔下劉錕的刀,向他斬下。

濺上慶王的臉頰,他不甚在意地抹了抹,向皇帝道:“兒臣回頭就給慶州太守去封信,像這種貪生怕死之輩就不要送到京城來丟人現眼了,沒得壞了父皇的興致。”

風昭然開口:“七弟,今日是父皇壽誕,當庭殺人,到底不吉。”

“怎麼會?隻有皇兄這般迂腐書生才有這種老套念頭。”慶王道,“燈籠是紅的,吉禮是紅的,也是紅的,父皇天生神力,有萬夫不當之勇,怎麼嫌這點?”

“哈哈哈哈,不愧是朕的景兒!”皇帝仰天大笑,“以酒,方顯英雄真味,來人,備酒!”

前近侍皆知道皇帝的習慣,取了金杯就去接那慶州貢使的

慶王道:“糊塗,此等低下之人的,焉配進陛下的龍腹?國師的,才好化酒吶。”

清虛死在席上。

清虛從一介遊方道士爬上國師之位,尊榮得,如烈火烹油,誇耀無限。

當他將無數人送宮中為皇帝配藥之進,一定沒有想到,他自己的也會有藥的一天。

薑宛卿沒有再看下去。

屏風後有很多孩子都快暈倒了。

但崔貴妃不容任何人離開。

崔貴妃道:“各位都要看好了,這便是怒天子的下場。”

那位被怒的天子已經在酒中得到了很大的歡娛,高聲宣布慶王是他最喜歡最驕傲的皇子,他要為慶王賜一樁婚事,讓慶王與薑家長擇日完婚。

這是一個明確的信號。

所有人齊齊跪下,為順應皇命,也為恭賀慶王。

崔貴妃笑得怡然雍容,一臉滿足。

薑宛卿猜這就是不讓人離開的原因,要所有人都聽到這個喜訊。

薑家長姐必為皇後。

諸子之中,誰娶了薑家長,誰就是未來的皇帝。

這就是規則。

崔貴妃正含笑跟薑元齡說“好呀,如今可真得做我的兒媳婦了”,薑元齡低下了頭,臉上一片暈紅。

薑宛卿看了看外頭風昭然。

不知是不是的錯覺,他的臉好像更蒼白了。

薑宛卿沒有久留,勉強坐了坐,便說子不適,向長輩們告罪離席。

戚氏輕聲吩咐道:“太子心隻怕不大好,你確實該早些回去,寬他。”

薑宛卿心說大可不必,我往他麵前一杵,隻會給他添堵。

而且以對風昭然的了解,哪怕心裏再難,他也不會表現出來,一定會坐到終席,本不可能提前回寢殿。

席上發生的事宮人們都約約知道了,張嬤嬤和林嬤嬤兩個人的膽子加起來可能還沒有一隻兔子膽兒大,幫薑宛卿卸釵環的時候哆哆嗦嗦,手都在打,口裏直念叨:“老天爺,這也太嚇人了,咱們要不先回宮吧?”

薑宛卿還沒回答,就聽外麵的宮人報:“薑家大小姐來了。”

上一世自從完婚後,薑宛卿和薑元齡私底下就沒有見過麵,直到後來風昭然登基,薑元齡宮,倒是不時會坐在一說說話。

此時薑元齡進來,神還是微微有點冷漠:“母親說你不適,讓我來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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