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為難

謝知筠心裡厭煩，邊卻一直勾著恰到好的笑容。

那些嘲諷話語似乎全沒聽到，只是聲回答：「謝姑母點撥，侄媳會仔細為人世，定不辱沒衛氏及謝氏門楣。」

這話說得漂亮極了。

不僅顯出世家大族的襟，也替衛英找補回來，化解了席面上的尷尬。

然而衛英卻偏生是個睜眼瞎，看不見滿桌人的尷尬，也瞧不見謝知筠面上的笑。

下垂的眼角微微一挑，眼中的鋒芒就再度朝謝知筠襲來。

「果然是謝氏出的娘子，皮子當真利落。」

這話說得就有些難聽了。

謝知筠看出衛英就是沖著來的，故而這一次連場面話都沒應，只委屈地低下了頭。

衛蒼面不變，只輕輕了一下崔季，崔季便要開口勸阻。

卻不料這一次說話的是衛戟。

衛戟端起酒杯，站起來同謝知筠並肩而立。

他沖衛英遙遙一拜，姿修長，猶如展翅的雄鷹，把後的雛鳥遮擋在風雪之外。

衛戟聲音乾脆，如鐘鳴一般，在聽禮間里回。

「姑母遠道歸家，同家中上下都不悉，也在常理之中，謝氏百年門楣，從先秦時便是國之柱石，族中家教自不必說，姑母擔心在理，卻也不必太過介懷。」

謝知筠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眨了眨杏園眼兒，瞄了一眼衛戟寬厚的背影，心中的貓兒不停爬著。

衛英對衛戟同樣沒有好眼，但此刻卻知道了什麼是分寸，看著衛戟勉強笑笑，道：「這麼嚴肅做什麼，不過是同你夫人玩笑幾句，竟是說不得了。」

衛戟也沒說話，利落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右手下，一把攥住了謝知筠的手腕。

他手上微一用力，那熱度就席捲而來，幾乎要點燃謝知筠手腕的溫度。

謝知筠不自覺就被他拽著坐回椅上。

介紹完他們，就到了二房夫妻上。

崔季便笑著說：「耀兒的夫人是武家出，出自麗都虞氏，父親是上柱國大將軍虞飛虎，同公爺是拜把子兄弟。」

衛英的目落到虞晗昭上，這一次面和許多，目里也有了慈。

謝知筠發現可真是千人千面，變臉比翻書還快，還毫不遮掩，一看便知是個能人。

果然，面對武家出的虞晗昭，態度就好了許多：「還是武家的姑娘好，瞧這利落的模樣，才適合做我衛家媳婦。」

虞晗昭話，也不會講這些場面話，只是拱手行禮，同衛英敬了一杯酒後便落了座。

堂中眾人的目便落到了紀秀秀上。

崔季笑容不變：「這是榮兒的夫人紀秀秀，出太興紀氏，家中擅行商，是公爺治下八州中有名的義商。」

這個介紹就很給紀秀秀增了。

但有了方才一進門的那一場仗，衛英顯然也不喜紀秀秀的張揚無禮。

瞥了一眼紀秀秀，見站起沖自己行禮，面微寒：「長嫂，可是長兄治下八州沒有好兒了？怎麼選了這樣的娘子了家來？」

雖說如今是事，武家興盛，門閥屹立不倒，但商賈因擅經營，能支撐武家，也在氏族中有了一席之地。

世之中，能者為尊。

更甚者紀氏可不是普通的商賈，如今整個肅國公治下八州皆有其商號，開門七件事樣樣都有，說一句皇商都不為過。

紀秀秀那炮仗子，還不一點就炸？

謝知筠乖巧坐在那當的伯謙夫人，耳垂微擴，想要立即就聽到一場罵架。

結果紀秀秀就那麼低著頭，端著酒，一不，竟是忍了下來。

這一次也是衛榮出來打圓場：「姑母，菜都要涼了，侄兒有些了，不如早些用飯？」

衛英這才哼了一聲：「罷了，娶都娶了回來，還能說甚？」

謝知筠餘看到紀秀秀攥著酒杯的手都暴起了青筋，卻還是一聲不吭，把酒一飲而盡便坐下。

衛蒼這才笑著開口：「好了好了，吃菜吃菜，幾個兒媳都是好孩子，很好，很好！」

有他這句話，聽禮間的氣氛就好了許多。

衛家從來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或者說，衛家就沒有規矩。

席間謝知筠一直都安靜吃菜，耳邊是衛蒼和衛英的談聲，他們似在談沈溫茹的病，字字句句都是擔憂。

但對於那個只聽到名字的溫純，家中上下卻無人提及。

謝知筠嫁肅國公府兩月有餘，從未聽一人提過沈溫純，更不知家中還有這麼一個表妹。

謝知筠心中思量萬千，面上卻不聲。

正夾了一筷子金湯筍片來吃，就聽到邊衛戟低聲道：「這菜辛辣。」

竟還知曉不擅食辛？

謝知筠秀眉一挑，夾著筍片的手微微一，那薄如蟬翼的筍片便落衛戟白瓷碟中。

「夫君請用。」

謝知筠眉目含笑，溫婉約看著衛戟，衛戟沉默片刻，那雙深邃的星眸垂落下來，在纖細的手腕上落下淺淡一瞥。

他並沒那麼多規矩，食住行也不挑剔，故而不會拒絕謝知筠夾到盤中的菜品。

衛戟道：「多謝夫人。」

他如此說著，便把那兩片筍片夾口中細細咀嚼，片刻之後，他星眸抬起，目落到謝知筠的面上。

「甚是味。」

不知怎的，謝知筠只覺得面如火燒。

他們夫妻在這「眉來眼去」，邊的長輩們卻是一片刀劍影，廝殺震天。

待謝知筠面上紅暈散去，耳中才聽到衛英尖刻的嗓音響起。

「雖說事出有因，但耀兒和榮兒婚都比伯謙要早，他們畢竟是弟，怎可越過長兄去？長兄實在有些偏心了。」

此話一出，聽禮間中便陡然一靜。

衛蒼全似不覺，只笑著說：「當時北越征戰數年，伯謙領兵在外，家中兩個弟皆已長大人，早年定下的親事也不好一直拖著，便請了家裁奪，特地聖賜婚。」

北越明面上仍舊由司馬氏執掌皇權，然而實際上北越十六州中，已有八州只聽命肅國公府的號令。

不過目前北越境中一片安然，明面上並無烽火，也算是國泰民安。

衛蒼說衛耀和衛榮的婚事是天啟帝親自下旨特賜，也算是潁州和鄴州之間的好姿態。

衛英面稍霽，看向衛耀和虞晗昭，眉宇之間多了些許慈和。

「如此便就罷了。」

之後衛英並未再多言，待到一頓飯沒滋沒味吃完，衛蒼便起道：「我前頭還有事，你們留在主院說會兒話，互相悉一番，待到累了再各自休息。」

衛蒼留下這個「好意」，便背著手大踏步而去，全然不知後的激流涌。

待到國公爺走了，僕婦們便立即撤了桌上的餐食，在堂屋裡換上了茶果，請他們移步閑談。

自然是崔季和衛英一起坐在主位上，下首是二夫人以及各位兒郎夫人娘子。

謝知筠坐在衛戟邊，見桌上有橘子，便看了一眼朝雨，朝雨便站在他們後剝桔子。

清甜的味道鑽鼻腔，讓謝知筠清醒不。

這時，衛英開了口。

「耀兒夫妻婚已有年余，卻久無子嗣，還是要多為衛氏著想，早為衛氏開枝散葉。」

「這家中的兒郎還是太了些。」

謝知筠算是瞧出來，這位衛英姑母此番重回衛氏，就是回來找茬，非要把肅國公府攪個天翻地覆不罷休。

然國公爺對有愧，不忍訓斥，方才在聽禮間，因著有國公爺在好歹還收斂些，現在就有些全然不顧了。

崔季聽到這話，面上笑容不變，親自給衛英倒了一碗茶，道：「他們還小呢。」

如此說著，又道：「再說，即便是耀兒和榮兒先婚，卻也不能之過急，還是要等伯謙有了子嗣，這才穩妥一些。」

衛氏出微寒，早年間能活下去都是奢，哪裡有那麼多規矩，可如今他們住進了這肅國公府，一切都已不同。

子越過長兄先婚本就不妥，若是先有了長孫，更是失了禮數，即便衛蒼自己不在乎，外面的人會如何看待他們一家？

所以他們暫無子嗣，反而是好事。

謝知筠聽了心中點頭，覺得這位婆母還算明事理，雖然是崔氏旁支，也比這位姑母要強得多。

衛英似乎也很滿意這個回答，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又道：「嫂嫂，家中孩子還是太了些，如今長兄已經是大英雄了，家中也不過就五個孩子，子嗣實在單薄了些。」

崔季面上的笑已經有些掛不住了，垂下頭，嘆了口氣：「是我的不是。」

衛英卻話鋒一轉：「要我說，還是前頭的嫂嫂更賢惠，當年伯謙才剛出生，立即就給長兄選了侍妾，好為家中開枝散葉。」

衛英如此說著，瞥了一眼下首面無表的衛戟，用帕子拭了拭不存在的眼淚。

「當年家中艱難，長嫂自己吃糠咽菜，也要把飯食讓給我和長兄，每每回憶起當年那段歲月，我總會想起長嫂那慈眉善目的模樣。」

「只可惜，世道艱難，去得太早了，沒到現在這潑天富貴。」衛英的目在堂中眾人面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到了二夫人陸氏的面上。

「倒是讓些上不得檯面的了清福。」

今天提前更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