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完住院流程,江桃帶曹安前往病房。

這是曹安有記憶以來第一次住院，去年那次急闌尾炎算是他經歷過的最嚴重的病，但也據醫生建議採取的藥治療。

陸續有護士從附近的病房走出來,個個走路帶風。

江桃的腳步也很快,穿著一護士服,長發清清爽爽地綁在腦後，出白皙的脖頸。

「這邊。」

走到八號病房門前，江桃終於回頭看了眼曹安，泛紅的耳垂已經恢復正常，眉眼平靜，彷彿曹安只是一個陌生病人。

曹安繼續沉默地跟著。

病房裡已經住兩位病人。

02床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小老闆,下午就要安排膽結石手，由妻子陪護。

03床是一位五十多歲的瘦老人,昨天做的腹外疝手,也是老伴陪床。

四人都醒著,看到高高壯壯的曹安,兩位老人還算穩得住,那對兒中年夫妻臉都出現了明顯變化，不敢看又留意的那種。

江桃已經習慣了,站在01床床尾給曹安介紹：「這是你的病床，對應這邊01號儲櫃，雜盡量都放儲櫃，保持床面整潔。」

「這裡控制病床升降。」

曹安點了幾次頭。

江桃：「等會兒會送病號服過來。明天手，有陪護嗎？」

曹安：「有。」

江桃：「行，陪護床白天鎖著，白天只能當椅子，晚上會有人過來開鎖。你先休息,該做什麼準備時我們會過來作，有事按呼。」

曹安：「好。」

江桃不再管他，去02床邊詢問小老闆有沒有吃東西。

小老闆：「沒吃，只喝了點水。」

江桃看看時間：「前四小時水，接下來也不要喝水了，都是為了手安全，忍著點。」

「放心，我們都記著呢。」

江桃走了。

曹安收回視線。

病床是標準病床，對普通病人來說都算狹窄，曹安看了一眼，把陪護椅拎過來，寧可坐著。

隔壁的小老闆強歡笑，試著打招呼：「兄弟要做啥手？」

曹安看過去，解釋道：「闌尾炎。」

小老闆：「小病啊，割了就沒事了，我這膽結石，疼得要命，實在忍不住了。」

曹安陪著聊了兩句。

小老闆老婆：「兄弟做哪行的？看著真有氣勢，來，吃點水果，我們家自己開店賣的。」

曹安：「承包工程，水果就不用了，我也帶了。」

小老闆：「工程好，這幾年咱們市到都在蓋樓，都說接工程最賺錢了。」

只要有人說，病房也會變一個小小的社場所。

護士站，江桃一回來，就被同事們圍著開始吃瓜了。

「你們倆現在到底啥關係，相親還是轉正了？」

「還在接階段。」

「哈哈，那你們倆也太逗了，人家相親都是從牽手開始，你們直接子驗貨！」

江桃取下口罩，一臉淡定地整理桌面的單據。

剛腦補給曹安備皮的畫面會尷尬，但做護士的，真不怕這方面的調侃，都工作三年了，那東西不說天天見但一周也能見幾次，早已見怪不怪。

大家都很忙，笑過一陣就放過了江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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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江桃吃完盒飯，回來去自己負責的兩個病房逛了一圈。

曹安已經換上了病號服，他這套已經是最大號了，穿起來只是略顯寬鬆，不像別人那麼臃腫。

這次過來江桃沒有再戴口罩，公事公辦的語氣問他：「肚子疼不疼？」

曹安：「還好。」

江桃點點頭，轉往外走，快到門口時，外面突然閃過來一道比曹安還要魁梧一些的影，麥黃皮兇眉兇眼，把毫無準備的小桃護士嚇得連退兩步，人差點柜子上。

到都是護士，來人本沒有過多在意江桃，走進來直接往裡，看到曹安，他出一個似笑非笑但其他人看了都覺得來者不善的猙獰笑容：「你這闌尾炎沒多嚴重啊，看起來還神。」

曹安看著彷彿毫無存在低頭匆匆離去的江桃，只覺得自己辛苦一個月才勉強賺來的一點好可能都要毀在親爸上。

他面無表，就很像沉著臉：「你怎麼來了？」

曹正君：「我也不想來，這不是得給你媽演一場父慈子孝。」

說完，曹正君也沒有管其他兩床病人，掏出手機，圍著兒子的病床拍了一圈，最後還半蹲在坐在椅子上的兒子後，一點都沒正經地拍了一張合照。拍完他往床上一坐，忽視病床發出的不堪重負的異樣聲響，打開微信，旁若無人地給老婆發照片，證明自己來看兒子了。

曹安看向窗外。

曹正君發完消息，瞟兒子一眼，放低聲音問：「聽老爺子說你最近在相親，還是這家醫院的護士，過來給我瞧瞧？」

曹安抿，沉默幾秒才道：「沒必要。」

曹正君：「已經黃了？那確實沒必要。」

曹安也不解釋。

曹正君：「你該不會故意裝病，追人追到醫院來了吧？」

曹安：「你當醫院是酒店，隨便誰都可以住？」

曹正君：「這倒也是。哪天手？」

「明天。」

「什麼時候？」

「不清楚。」

「那等你弄清楚了告訴我一聲，我提前過來幫你簽字。」

曹安不置可否。

曹正君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如果兒子還小，他還能哄哄兒子別害怕講個故事什麼的，如今兒子一米九的大高個，帶出去誰見誰害怕，再讓曹正君說些安話，他自己都要起皮疙瘩。

撐了幾分鐘，曹正君走了。

江桃在護士站看得清清楚楚，別說了，連同事們都一眼猜出了那人是曹安親爸，哪怕親子鑒定說兩人不是父子關係都不會有人信的那種。

「傳真是太強大了，小桃你們倆真要了，生兒或許會像你，生兒子肯定又是個小老大。」

「別說，帶一個老大對象一個老大兒子去逛街，想想就有氣勢，走哪都所向披靡！」

江桃拿出手機。

曹安：那是我爸，是不是嚇到你了？

江桃：還好，就是出現的太突然了，沒做好準備。

第一次見曹安也沒有嚇到往後退，這次真的純屬意外。

江桃：對了，你沒跟他說咱們倆的關係吧？

手后曹安的親屬可能都會過來探，江桃可不想以相親對象的份被眾人圍觀。

曹安：沒有，不想給你添麻煩，以後有機會再正式介紹。

這樣的機會，那必然是兩人已經確定了關係。

江桃心跳微微加快。

隔著屏幕的聊天會讓人比面對面談話放得更開，以前的相親對象就有不善言辭但在微信裡面直接誇漂亮的。

曹安不會這樣，可他會時不時地表明一下他從未放棄轉正的立場，強勢藏在簡單禮貌的文字下。

下午兩點，02床的小老闆去做手了。

江桃忙完一陣，給曹安發了一段複製過來的闌尾炎手備皮範圍以及備皮的必要。

補充：通常護士都會直接跟病人面談，咱們是人，我怕你沒有心理準備，先發你了解一下。

備皮這種專業語，很多人都沒有機會了解，直到自己或陪護的家屬要接手。

清晰易懂的文字，曹安很快就看完了，他既意外「上至左右肋緣下水平連線，下至大中上三分之一」的這個範圍，又詫異於這份提示藏的消息。

他問：你來作？

江桃：對，七、八號病房裡的所有病人的前準備、后護理都由我負責。

曹安刪刪改改多次，才找到最合適的問法：表姨故意安排我住這邊的？如果這樣，我跟說。

江桃：不用想太多，進了住院部，你在我眼裡就只是一個普通病人。

能理解護士長的安排。

安排曹安來這邊，會尷尬一下，可安排曹安去其他同事那邊，同事知道與曹安在相親，臉皮薄的也會彆扭，不薄的則可能會把曹安的**說出來開玩笑，哪怕沒有惡意，作為聽眾、瓜料本的江桃仍然避免不了另一種形式的尷尬。

不是江桃故意把同事想壞了，而是醫護行業里好多經典笑料都來自病人的表現、醫護互。

本沒有惡意，病人的份信息也是藏的，但江桃與曹安有關係，這事就變得特殊起來。

所以，來作最合適，只要與曹安不尷尬，這個瓜也就滾不大。

小桃護士擺出專業譜，普通病人曹先生自然要聽從專業安排：好，你過來前提前五分鐘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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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半，江桃要出發了。

王海燕果然把三個實習護士都過來了，倒沒有要跟去八號病房，只是留在護士站臨時講課：「你們三個到現在給男病人備皮還會不好意思，扭扭浪費時間，今天就讓你們看看江桃的專業表現。江桃你說，幾分鐘搞定。」

三個小護士好笑又佩服地看著江桃。

江桃神如常：「時間長短會病人髮疏影響，順利的話兩分鐘足夠了。」

王海燕：「行，去吧，我會從你進病房開始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