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棋盤后, 三人走進了悟的廂房討論傳道的事。

廂房并不大，角落里擺放著張床榻，還有幾個大箱子, 里面裝著的全部是經書和筆記。

靠窗的位置放著桌子和椅子。

桌子上擺著茶壺、茶杯，還有一本封面斑駁落的書籍。

坦白來說, 這個廂房單調了些。

連個花瓶都沒有。

“你還沒看完這本游記？”衡玉問道。

了悟走到桌邊坐下, 倒了三杯茶水：“閑暇時會看上幾頁, 這本游記對貧僧悟道頗有用。”

寫下這本游記的和尚圓靜在三百年前曾名盛一時。

他所的境遇與了悟也有幾分相似, 所以他遇到的很多問題、得到的很多悟都能讓了悟到啟發。

衡玉接過茶水，詢問了悟：“我之前送你的那兩個佛理小故事, 你還保存有嗎？”

了悟不明所以, 但還是點頭, 將紙張從儲戒指里取出來。

瞧見他真的沒有丟掉這張寫滿佛理小故事的紙, 衡玉的笑容里著幾分愉悅。

他的所作所為，真的太容易取悅人了。

這并非有意為之，但正是因為如此, 才更出他的溫妥帖。

所以衡玉再次在心底慨, 也就是定力好，要換做舞和慕歡這兩個妖在, 肯定把持不住, 盡力爭取撲倒這位圣潔者。

走神想得有些遠，衡玉輕咳兩聲, 連忙正。

問了悟：“在你心中, 佛法是莊嚴的對嗎？”

“對。”

“若我想讓佛法變得更親和些, 更容易讓百姓心生親近之意，你能接嗎？”

了悟看向。

聯想到手中那張寫著佛理小故事的紙，了悟大概猜到想要做什麼了。

“主是想編寫些佛理小故事，借著這些小故事來推廣佛法？”

不清楚佛理小故事一事的了念小和尚，坐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

瞧見了念實在迷糊，衡玉把手里的紙遞給他。

對了悟說：“除了佛理小故事，還有一些朗朗上口的佛偈。我還想把這些佛理小故事繪圖畫，這樣更便于百姓理解。”

即使是無定宗勢力范圍，百姓也有貧賤之分，多的是不識字的貧苦之人。

想要讓他們悟佛法，繪圖畫可比寫在紙上的經文要好很多。

了悟想了想，沒有馬上答應下來。

他問衡玉：“主能給我舉個例子嗎？”

衡玉打了個響指。

佛理小故事就不需要特別舉例了。

佛偈的話，諸如那句‘酒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學我，如同進魔道’；再諸如地藏菩薩那句‘地獄不空，誓不佛’；還有‘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何惹塵埃’……

當然，地藏菩薩的相關事例了悟是知道的，但菩提佛偈的相關事他沒聽過。

為了便于了悟理解，衡玉不免又介紹起這個佛偈背后的故事。

“當然，我對佛門的很多事都不了解。”

“如果你們覺得這個傳道方法可行，可以把菩薩、佛祖或者是無定宗某個佛修的事跡整理給我，我負責把它們編寫朗朗上口的小故事。”

衡玉最后總結道。

是不指了悟和了念理解‘藝加工’這個詞的：）

既然這個方法是提出來的，那就多辛苦一些，努力把這些故事進行后期加工吧。

聽完衡玉的介紹，了念小和尚十分興趣。

他舉起手，眼里閃著興：“像佛祖割喂鷹這種事可以嗎？還有無定宗祖師蓮上涅槃，千年前的無樂佛子靠墻圓寂……”

衡玉連連點頭。

正要低頭做記錄，突然想起自己手中沒有紙和筆。

指尖在桌面上敲擊著，衡玉朝了悟使了個眼：“了悟師兄，關鍵時刻要懂得看眼行事。比如這時候我手邊正好缺了筆紙。”

了念‘欸’了一聲，積極跳下椅子：“不勞煩師兄，我過去拿。”

衡玉：“……”

小和尚還積極。

了念從角落里取來筆墨紙硯。

他去取來凈水，正想要挽起袖子研墨，了悟已經先一步輕挽起僧袍袖子，拿起墨塊輕輕研墨。

研墨完后，他把墨塊放下，將硯臺推到衡玉面前。

“主請。”

衡玉眉梢微揚，用左手挽起右手袖子，提起筆沾取墨開始在干凈的白紙上寫字。

練了這麼久的字，效還是有的。

衡玉現在的字風骨奇駿，頗為別致有韻味。

記下無樂佛子靠墻圓寂這件事后，衡玉開始編寫小故事。

[無樂孤而艱難困苦，后因與佛祖有緣，拜無定宗為當世佛子。佛法高深，為世人所推崇。

是日，無樂閉眼誦經，突然睜開眼睛，對座下眾弟子言：大陸之上存在無量佛境，佛境中有紅蓮漫天，佛音震耳，此人間之仙境。

言罷閉眼。

弟子們面面相覷，上前一探鼻息，發現無樂已坐化亡。弟子們驚呼：佛子是佛而去也。]

等衡玉寫完這個小故事，了念急急忙忙湊過來看。

看完之后，了念滿臉茫然：“無量佛境是什麼？”

衡玉說：“佛祖住的地方。”

了念非常實誠：“可我剛剛告訴你的小故事里，無樂佛子沒說過這種話。他只是睜開眼說了句應到自己壽元將近，就閉目坐化了。”

那些什麼‘大陸之上存在無量佛境，佛境中有紅蓮漫天，佛音震耳，此人間之仙境’，還有什麼‘佛子是佛而去也’……

這種話，在他的故事版本里都沒出現過！！！

衡玉問：“是你的版本好，還是我這個版本更容易讓世人對佛門心生向往？”

了念微微愣住。

很快，他反應過來衡玉到底想要做些什麼了。

這不就是在赤..忽悠人嗎？

但……事實也如所言，所寫的這個版本更容易讓人推崇佛門。

了念有些難以抉擇，干脆看向了悟。

了悟默默手接過紙張。

看清紙張上的容后，他啞然失笑：“這……”

“嗯？”衡玉看向他。

了悟點評：“有意思的。”

衡玉秒懂，向了悟拋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看來這位佛子也不是個墨守規之人。

就是嘛，出家人宣揚佛法廣納信徒，手段方式本來就應該靈活一些。

這只是稍稍藝加工，就讓了念小和尚這麼吃驚。

萬一直接來個改頭換面，除了真的有‘無樂’這麼個人，其他都是編的，了念不是得當場驚嚇過去！？

了悟當作沒接到的眼神。

主所寫下的故事，其實是把無樂佛子靠墻圓寂這個故事給化了許多。

是在化，為佛門增，又不是在刻意詆毀佛門。

現在做的一切事，出發點都是為了他的賭約，了悟并非那種不知好歹的人。

所以……小小胡鬧，如往常一般縱容也就是了。

“主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寫下去吧。我這邊也會整理出相應的事跡，就有勞主把它們簡化這種小故事了。”

了悟雙手合十，輕聲說道。

說完，他還走到角落，多取了一套筆紙。

將紙張展平后，了悟也開始手書寫。

他們兩個人都在提筆寫字，了念坐在旁邊滿臉茫然——

他剛剛說錯了嗎？好像沒錯吧。

那師兄為什麼不站在他這邊，難道他真的錯了？

坐著懷疑人生，懷疑了很久，了念終于有些明悟。

他忍不住哭喪起臉：師兄你這是在這件事上放下了你的原則嗎！

-

忙了兩個多時辰，衡玉總共編出十八個佛理小故事，從中提煉出十句佛偈。

再加上最初贈給了悟的那兩個佛理小故事，他們手上總共有二十個小故事。

衡玉把所有紙張都收攏起來：“我這幾日再細修這些小故事，順便為它們配上圖畫。”

了悟輕嘆。

他和佛門的事，總不能出更多的力。

細想片刻，了悟問：“若主不介意，可否些時間教我該如何為這些小故事配畫？”

“你想學嗎？”

“有幾分興致。”

衡玉笑：“那我明日再時間教你，現在我先回去練劍。”

走出廂房，衡玉告辭離開。

途徑寺廟下的集市時，看到有攤主在擺攤賣垂海棠盆栽。

目在垂海棠上停留了有一會兒，攤主注意到的視線，禮貌笑問：“這位仙子可要買一盆回去。”

“現在垂海棠開得正艷麗，擺在窗邊也能使人心愉悅。”

這種垂海棠的花期正好在十一二月，現在已經于盛放狀態。

湊近聞時，能聞到一淡淡的清香。

衡玉蹲下子，挑了覺得最好看的一盆：“就這個吧。”

付完錢后，衡玉重新折返青云寺。

從廂房窗外眺，瞧見那位佛子正坐在窗邊繼續整理佛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