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留下停云，帶著時雨和松岳下山，而另一邊，蕭業也快馬加鞭帶著顧進了府。

徐管家自蕭業得了消息離家后便有些坐立不安，心里也屢生后悔，其實方夫人就這樣走了對誰都好，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可若是方夫人出事了，那別說世子，恐怕他也得自責。

他是惱的存在害了世子和世子妃，卻沒想著要出事。

他在院子里踱著步，既盼著世子能找到方夫人，又盼著世子不要找到……忽然聽到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徐管家回頭便瞧見蕭業沉肅著一張臉抱著顧進來。

先是被蕭業的舉怔到。

徐管家剛要皺眉，卻瞧見他懷中不省人事的顧，一時也顧不得去勸誡了，他匆匆迎過去問人，“這是怎麼了？”

蕭業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沉聲吩咐，“去喊杜大夫。”而后便抱著人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徐管家也不敢耽擱，立刻出去喊人去請杜大夫。

……

兩刻鐘后。

等杜大夫診完脈又看完傷勢站起，雪芽又上前合了帳子，蕭業這才從那座湖面山水蜀繡屏風轉過來，他看了一眼鮫綃紗里還閉目不醒的顧，不掩憂心問杜大夫，“杜大夫，怎麼樣？”

因患者還未醒，杜大夫便著聲音與蕭業說，“回世子的話，這位夫人從馬上摔下又被馬蹄踢到，雖然無大礙，但也需要好生休養一段時日。”

“不過——”

蕭業方才松了口氣便聽到這麼一句，他原本落下的心再一次高懸起來，“不過什麼？”

“我見這位夫人憂思過重，似有弱癥之相，若不好好調理，恐怕……”

蕭業變了臉，“恐怕什麼？”

杜大夫嘆了口氣，“恐怕會有早逝之相。”

蕭業子虛晃，腳步也跟著趔趄了一下，他勉強扶住后的屏風才站穩腳跟，屋中傳來雪芽的低聲啜泣，蕭業沉默許久才啞聲開口，“這病該怎麼治？”

杜大夫搖頭，“弱癥與其他病癥不同，也無藥可解，只能減輕的憂思，讓不必再擔驚怕，心好了，也就好了。”

“……我知道了。”

蕭業斂眉，跟人道了謝后便讓人領杜大夫出去，等杜大夫走后，他看了一眼帳子里的顧，又掃了一眼站在一旁小聲啜泣的雪芽，肅聲，“你跟我出來。”他站在外間，聽到后的腳步聲，頭也不回問，“為何會憂思過重？”

“世子難道不知嗎？”雪芽因為蕭業昨日的舉對他心懷不滿，說起話來也不似從前那般恭敬，帶著憤氣和蕭業說，“主子自打跟您到了杭州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

“顧府那些人，除了夫人，哪個待主子真心過？當面一套背面一套。”

“方大公子待主子是好，可主子不他，他對好一分，主子心里便多愧疚一分，后來又出了二公子的事……”

“如今您又要趕走，主子怎麼可能不憂心？！”

“我……”蕭業想解釋自己沒有要趕走，卻又說不出口，他的確是想接蘭因回來的，而接蘭因回來的前提，兒得離開。

只是他原本想的是，兒若想回杭州，他便親自送回去，若不想待在杭州，他也能把送到雁門關岳丈那，如果想留在汴京，也行，他可以親自為布置產業，再買奴仆侍從護周全。

可顯然，這一些，兒都不要。

“世子……”

雪芽還想說話。

后卻傳來一陣輕咳聲。

顧醒了。

“主子！”顧不得再和蕭業說什麼，雪芽立刻掉頭回屋。

蕭業也跟了進去。

顧原本正在安雪芽，猛地與蕭業四目相對，的那雙含眼一下子就紅了，別過頭，“你既想讓我走，又何必再把我帶回來？”

說得委屈極了。

蕭業站在床邊，他斂眉看著，沉默片刻后，他終于還是合了眼，雙手握拳，啞聲說道：“你在家好好休養，以后……我不會再趕你走了。”

“我還要去上衙，你先在家好好歇息，等我晚上散值回來再來看你。”

蕭業說完又叮囑雪芽幾句才離開。

等他走后。

雪芽一掃先前的暗淡，握著顧的手，高興道：“主子，我們不用走了！”

可顧看著蕭業離開的影卻不似雪芽那般高興，沉默的，悲傷的，眼眶依舊紅著……很清楚，就算留下，有些東西也變得不一樣了。

可除了留下，還能做什麼？

在這個世上，能信任依賴的只有他了。

……

“哦，弱癥？”許氏從蓮心里得到消息，一邊低頭翻著賬本，一邊挑起柳眉，角似笑非笑，“我突然覺得蕭明川有些可憐了。”

一邊翻賬本，一邊慢條斯理地譏諷道：“招惹了這樣一朵甩不掉趕不走的菟花，真是可憐吶。”

“您不怕？”蓮心蹙眉。

“怕？”

許氏笑笑，“若今日之前，我還會怕，可如今，我卻覺得湘柳苑的那位實在不夠聰明。今日若大大方方離開，或許蕭明川還會對念念不忘，可偏偏留下來了，算準了蕭明川不可能不管，拿著恩和可憐捆著蕭明川讓他不能拋下。”

“可不知道，”許氏看著窗外的好風，嗓音卻極其薄涼，“這世上的男人最煩的便是如此，你說等蕭明川煩了，咱們這位方夫人又會得到什麼？”

*

蘭因乘著馬車到了甜水巷。

寺東門街的甜水巷雖然比不上朱雀街，但這里居住的大多也都是朝中員以及一些清流名士，環境清雅，再加上這里通幾個衙，那些七八糟的人也不敢在這隨意進出。

單喜早在外頭等了。

遠遠瞧見馬車停下，他立刻迎了過來。他雖生的矮小，卻機靈，右臉一汪酒窩更是喜人，看到蘭因被時雨扶著踩著馬凳下了馬車，他忙上前朝人行禮，里也跟著說道：“想著您要來，小的已經買了會想樓的茶水和糕點，您且進里頭看看。”

蘭因點頭，正要進去，余卻掃見隔壁府邸高掛的門匾——

齊府。

烏木黃漆，肅風道古的兩字，蘭因無端想到了聽雨閣紙上那幾點殘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