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對潘氏撒了一個謊,一個善意的謊言。他實在不想看到潘氏呼天搶地號啕大哭了。他甫一來到大唐世界,就蹲在監獄裡等死,他知道等死的煎熬是何等滋味,如果告訴潘氏真相,他覺真不如就此不再出現,就讓當兒子已經死掉,那樣的話一年的時間,怎麼也能平大半的創傷了。
所以,他告訴潘氏,因爲他是爲了盡孝道,所以皇帝赦免了他的罪。三綱五常,人倫大道,乃是朝廷最爲重視的維繫社會穩定的基本道德,就從船老大劉雲濤口不擇言罵了祖父一句,就被判絞刑就可見一斑。
自古以來因爲盡孝道而犯罪者,也大多獲得減刑或直接赦免,他又確實是活生生地回來的,潘氏自然相信了兒子的話。
“就憑這時代的信息傳遞速度,老孃應該還要很久才能獲悉真相。在那之前,我已經可以做很多事,說不定已經賺了一大筆錢,可以帶著跑路了!”
李魚暗暗地想,他原本想的是安頓好潘氏,讓後半生無生活之憂,便逃之夭夭,但是當他來到利州,在明白想讓潘氏後半生無憂,只有讓的兒子好生生地活著,那是幸福的源泉。
而李魚本記憶的融合,再加上潘氏對兒子那種無冤無悔的,讓他很自然地認下了這個母親。
潘氏歡喜的不知所以,解開拴系房門的草繩時,手不停地哆嗦著,好半晌才把門打開。屋裡也沒甚麼值錢的件兒,若說是家徒四壁卻也並不過分。
一進去是隔斷開來的一個堂屋,擺著飯桌、門邊有竈臺,門簾兒掀開進到裡間,右手一鋪坑,左手一排低矮的櫃桌,家中看起來最完整、最鮮的一件傢俱,卻是頂面房頭牆擺著的一張貢桌。
貢桌上放著李家父祖的靈位,李老實的靈位也在其上,包括李魚的。靈位前邊擺著一個陶製的香爐。潘氏進了屋子,第一件事就是快步搶到供桌前,將李魚的靈位撤了下來。
“我兒沒死,這靈位可不能供著了。哎呀,這都供了好多天了,真是折壽啊!”潘氏一邊自責地說著,一邊拿起菜刀,用力地颳著請先生用筆寫在上面的名字。
李魚打量著室的模樣,既悉,又有些陌生,記憶需要不斷地找回才行。他記起,他的房間在隔壁,李家當初家境還不錯,一進三間的房子,三間房蓋完,還剩了些材料,在房頭還蓋了個狹窄的皮料倉房。
潘氏把靈位上的字刮乾淨,又尋到菜刀,將那靈牌劈了柴禾,這才踏實下來,彷彿做完了這一步,的兒子才真的回來了。
潘氏喜氣洋洋地回到貢桌前雙手合什拜了拜,裡嘟囔著:“列祖列宗保佑,小魚兒回來了,李家香火未絕,多謝列祖列宗!”
潘氏說完,扭頭見兒子還在東張西,急忙過去把他拉到近面,急切道:“快!快向列祖列宗叩頭謝恩吶!哎喲,等等!”
潘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扭子,對李魚道:“兒啊,且等等。你活著回來,這可是大事,得上供!”
潘氏說著,探手襦,噌地一下從腰裡拽出油紙包裹,藏的一件東西。潘氏把東西放在桌上,又往另一側一,又出一塊東西,繫好了子,喜孜孜地將那幾層的油紙打開,赫然是兩隻滷豬耳朵,一大塊醬豬頭。
李魚看得目瞪口呆,潘氏卻是渾不在意,忙忙活活的去外間屋裡拿來兩個陶碟兒,盛了擺在香案前,對李魚道:“看什麼看,娘從都督府裡順出來的,瞧你這樣兒,以前也沒見你吃了。”
潘氏娘子擺好了香案,便催促兒子趕跪下,給老祖宗們叩頭,包括他那死去的父親李老實。
看著潘氏娘子殷切的目,李魚聽話地跪下了,雙手合什,默默祈禱,他說些什麼,並無別人知道。等他重新張開眼睛,外間屋裡已經響起了舀水聲,李魚鼻端還嗅到一柴火燃燒的味道。
潘氏娘子燒上水,便裡裡外外地忙活起來,那卻也不曾閒著。
潘氏娘子從櫃底翻找出兒子的服,告訴他以爲兒子撇下去了之後,這服沒捨得當,除了九月九那天燒了幾件給他,還留下兩套,想留個念想。說到這裡,潘娘子心疼的扇了自己兩個,可惜了那燒掉的服。
接著,潘氏娘子又翻箱倒櫃地找被褥,告訴李魚,隔壁房子租出去了。那邊房子原就打算給兒子將來娶媳婦用的,以爲兒子已經死去後,也就只好租了出去,現如今租期未到,只得委屈兒子,先跟娘共住一間房。
接著,潘氏娘子又端了個大木盆,盛上滾熱的開水端進屋,再提了一木桶涼水進來,就要侍候兒子洗澡。
李魚嚇了一跳,面紅耳赤地非要自己洗不可,潘氏娘子拗不過他,只得一邊囑咐他要洗個乾淨,後背要用巾個乾淨,一邊笑著走出去,說兒子真的是大了,知道害臊了。
等這位喜歡嘮叼、卻把兒子寶貝得眼珠子似的老孃哄出去了,門簾子放下,李魚才鬆了口氣。嗅嗅自己上,幾個月的牢獄生活,都有餿味兒了,也確實該洗個澡,李魚便下那一乞丐服,用心地洗了起來。
中間淨水用了,潘氏娘子又依兒子囑咐,換了水來放在門簾子外面,如是者三次,李魚纔算是洗乾淨了澡,換回了一套雖然蔽舊卻還乾淨的裳。
等李魚洗完了澡出來,潘氏娘子已經煮好了粥,也不知從哪兒還淘弄來兩張胡餅。那豬頭和豬朵,也是合什謝過了老祖宗,便切了切端上了飯桌,和兩道醬菜擺在了一起。
“娘,這個……供奉祖宗的,不好吃掉吧?”
“嗨!祖宗都用過了,你吃,你吃,你吃的話,老李家的列祖列宗肯定沒脾氣!”
潘氏娘子一邊說,一邊笑瞇瞇地不斷地往兒子碗裡挾著,才只一個時辰的功夫,看容煥發的,那氣神兒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竟與下午回家來時的況判若兩人。
眼見潘氏娘子只管給他挾,最後乾脆把陶碟兒整個端到了他面前,李魚有些不安:“娘,你怎麼不吃?”
潘氏娘子眉開眼笑地看著兒子吃東西,把手一擺:“嗨!娘都這麼胖了,還吃什麼吃,娘減!”
李魚窒了一窒,哭笑不得地道:“娘,咱唐人風尚好,你減什麼啊!”
潘氏娘子喜孜孜地白了他一眼,道:“你說的是,娘這是胖,不是一回事兒!別說廢話了,快吃!”
李魚低下頭,默默地喝了口粥,擡起頭,認真地看著潘氏娘子,眸中亮閃閃的:“娘!你放心,我一定會賺好多好多的錢,讓娘過上好日子的!”
“誒!那是,我家魚兒,一定是個有出息的!”
潘氏娘子眼圈兒一紅,忍不住又是雙手合什:“謝謝老君,謝謝菩薩,我的兒,好生生地回來啦~”
吃過了晚飯,被母親著吞下了全部的豬頭、豬朵的李魚挽起袖子想幫母親涮涮碗,卻被潘氏娘子大驚小怪地轟了出去:“去去去,院裡走走遛遛食兒,哪有大男人幹家務事的,那得多沒出息!”
於是,一定會有出息的李魚就被子龍的潘娘子給趕了出去。李魚邁步出了房門,恰看見一個進了隔壁的房門。
一襲青衫,纖腰一束,姿說不出的窈窕。就只是剎那的一瞟,一種名爲俊俏的滋味就飄進了李魚的心田。咦?看那側臉兒,有些面啊!李魚忽然想到了在利州巷弄裡見到過的那位當壚賣酒的文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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