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秦莊東家隻,西家隻狗的時候,秦堪一定沒想到自己也有遭報應的一天。 剛邁進紹興城的第一步,他的全部財產被,不僅如此,他還吃上了司。
――不論出門還是進城,都應該選個黃道吉日的。
“你知不知道我丟了多銀子?十二兩啊!我都這麼倒霉了,你居然還拉我去見,你還是人嗎?”秦堪有些憤怒了,雙手攥住了拳頭。
他的心在滴。
冷笑:“你明知我在追賊,不但不而出,反而絆我一跤害我傷,你還是人嗎?”
秦堪一滯,跟人吵架不是他的強項,兩輩子都不是。
呆了許久,秦堪終於歎道:“我……不是人。”
嫣然一笑,接著俏臉一板,不由分說揪住他的袖子往巷外走。
“你是不是人我們說了都不算,且由縣尊大人判吧!”
“這位姑娘,縣尊大人忙的,不必勞煩他了,私了!咱們私了……”
“你現在無分文,拿什麼跟我私了?”
“償……姑娘,莫扯,袖子被你扯壞了,喂,好說歹說你怎麼就是不聽?衙門是你家開的?”
“沒錯,衙門就是我家開的!不識好歹的混帳,跟我走!”
秦堪發現明朝的人都很有很強的法律意識,特別是那種高個子的剽悍人。
的手勁奇大,秦堪這樣的昂藏男子居然怎麼都掙不開,於是兩人迎著街上行人詫異的目,一路拉拉扯扯到了衙門。
這樣小磕小蒜皮的民事糾紛,紹興知府衙門肯定是不管的,嚴格說來,山縣衙也不該管,這應該是居委會大媽乾的活兒,如果明朝有居委會的話。
可惜這位高個子人今天偏偏跟他杠上了,死活要拉他見,大有把點點火星煽燎原大火的架勢。
事呢,其實是一件小事,可秦堪漸漸發現,這位姑娘心裡恐怕不會這麼想。
一個千百,姿傾城的大姑娘,大街上被人絆了個狗吃屎,不但流了了傷,而且眾目睽睽之下摔得那麼難看,姑娘家的面子被丟了個,換了誰不會惱怒?
最苦的莫過於秦堪了,他有一種禍從天降的悲愴。
佛家說,凡事有因果報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秦堪大概屬於後者,錢被了個不說,還莫名其妙吃上了司,剛才如果人品值發正數,稍微表示一下見義勇為的態度,想必現在結果大不一樣……
吃司當然是件麻煩事,秦堪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麻煩。
縣衙門口標準的八字牆,跟秦堪想象中不一樣的是,縣衙的儀門閉,左邊的生門開著,也沒有兩排衙役好整以暇的站著等你來打司,更沒有電視劇裡演的那樣一到門口便使勁擂鳴冤鼓,事實上衙門門口的鳴冤鼓不能敲的,若非天大的冤,這面鼓還是敲為妙,因為一旦敲了鼓,那就意味著事主不打算把事善了了,鐵了心要搞大,如果你敲了鼓卻狀告一些蒜皮的小事,縣令老爺必然二話不說先打你一頓板子,重則流放發配或判幾年有期徒刑也有可能。
顯然很懂這些規矩,天幸沒有做出怒敲鳴冤鼓的舉,而是很低調的扯著秦堪,從側旁的生門而。
門站著一名穿著皂服的中年衙役,見秦堪二人拉拉扯扯走進來,衙役不由一呆。
“告狀!我要告狀!你,
去把縣尊大人請來!”的口氣就像使喚家裡的仆人似的,蠻橫得一塌糊塗。 秦堪冷汗刷刷的流,臉綠得像冬天的萵筍。
丟了錢又吃司,偏偏還到一個得理不饒人的人,他覺得自己的冤起碼有資格敲鳴冤鼓了……
中年衙役的表很彩,尤其是看著的眼神,就像看著某種生猛的野一般,絕對的敬畏,嗯,看來衙役認識這位,也就是說,應該經常逮著蒜皮的小事來告狀,已了衙門的常客了,由此再推論一下,這位中年以後絕對是人們口中常說的“事兒媽”,“八婆”。
小八婆現在的氣場很強大,有種睥睨寰宇橫掃千軍的氣勢,中年衙役很明顯被這種氣勢懾服,他表古怪的瞧了秦堪一眼,一句話也沒說,扭頭便朝衙門的二堂走去。
秦堪被衙役臨去那一眼瞧得渾發,接著他便陷了沉思……
仍舊扯著秦堪的袖子不松手,生怕他跑了似的,扭頭橫了他一眼,語氣很惡劣。
“喂,你在想什麼?”
秦堪老老實實道:“我在想那位衙役剛剛瞧我的眼神,好奇怪……”
“有什麼奇怪的?”
“他的眼神充滿了同……”
“什麼同?”
“就好象……我被蛇咬了一口且醫治無效的同眼神。”
沒過多久,中年衙役回來了,神態很恭敬的告訴秦堪和,縣尊大人在衙門二堂等候。
秦堪很敏地看出,這位衙役恭敬的神態絕對不是衝著他……
小小的民事糾紛不可能在縣衙大堂公開審理的,能在大堂審理的都是比較嚴重的刑事案件,秦堪還沒到那資格。
事實上衙門裡最多也是在二堂辦案,而且衙門吏理案件一般以調解為主,想見識縣太爺坐在大堂大拍驚堂木,下面兩排衙役一邊“威武”一邊使勁朝地上搗子的景,除非你上街捅死幾個人,或者在公眾場合大罵東廠督公是一個沒有離低級趣味的人(民間士子罵皇帝已不新鮮了,罵東廠督公更有心跳的覺),你才有跪在大堂聽兩排衙役搗子的榮幸。
很有一子拗勁兒,一直拉著秦堪的袖子死不松手,二人拉拉扯扯到了二堂,二堂是衙門管理辦公的地方,左右兩排頗為陳舊的廂房門口,不斷有衙役和書吏進進出出,自縣令而始,縣丞,主簿,典史等等小吏分別佔了一間辦公。
衙門陳舊也是有說法的,太祖皇帝在位時曾有過規定,絕員奢華鋪張,所以有明一代,為不修衙是場規矩,哪位員若實在忍不住想撥庫銀子把衙門修繕得漂亮一些,那麼這位員在漂亮衙門裡也坐不了多久,很快會有科道監察史奏上一本,調離,降級或罷免,辛苦修繕的漂亮衙門,最終還是為繼任者做了嫁。
按說這樣的小案子,衙門只需一名書吏出面調解幾句即可,最多驚管治安刑獄的典史,那就頂天了,然而當秦堪二人走到二堂院中,卻有一名衙役告訴他們,杜知縣在二堂西廂房等候。
秦堪睜大兩眼,吃了一驚。
這是個什麼規格的待遇?山知縣親自理蒜皮的小事,當的閑到這種地步了?
反觀,卻是一臉理所當然的神,黑亮的眸中閃過一得意之。
秦堪顧不得多想,在二堂院中整了整冠,神肅穆地邁步而,心中不免惴惴。高個兒卻表很隨意的跟在秦堪後,不時朝秦堪哼哼冷笑,笑得秦堪背後一層皮疙瘩。
西廂房裡的擺設很簡單,一面書櫃,一方案牘,一名四十多歲穿著灰錦袍的男子埋首案上書寫,聽到有人進來,男子這才抬頭,第一眼便與秦堪對視上。
山知縣姓杜,名宏,字淵之,弘治三年進士,年約四十許,山任上業已三年有余,聲甚佳。
杜宏對秦堪的第一印象尚算不錯, 他是文,而且正經八百的進士及第,可謂科班出,好名,也好利,當然,好利必須在不損名聲的前提下。總之,他是典型的明朝文。
而秦堪,生得一表人才,相貌英俊倜儻,一看便是一副文人形象,大家皆是孔門子弟,而且明朝場以貌取人的風氣頗盛,所以,杜宏對秦堪的第一眼覺很不錯。
可惜這種好印象並沒有維持多久。
秦堪還來不及給知縣施禮,杜宏便看到了秦堪後的高個兒。見臉上髒兮兮,頭髮凌地披散著,鼻間還有幾淡淡的跡,杜宏不由大吃一驚,臉頓時變得很難看。
“嫣兒,你怎麼了?怎生落得這般模樣?”
杜宏話一出口,秦堪的臉也變了,變得比杜宏更難看。
名“嫣兒”的高個兒這時像見了親人似的,眼眶一紅,不懷好意的橫了秦堪一眼,豔麗滴的櫻忽然一癟,無限委屈道:“爹,這人欺負我……”
秦堪倒吸一口涼氣,口大聲重複:“爹?”
話音剛落,杜家父二人四隻眼睛放著寒,狠狠盯著他,目很不善。
這聲“爹”委實得不合時宜,秦堪臉時青時紅,三人在廂房不知沉默多久,秦堪打破了沉默,悲愴一歎。
“我錯了,衙門真是你家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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