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剛過,月亮雖缺,依然皎潔。顧明嚴放慢腳步與清溪並肩而行,路旁每隔一段距離設了造型古典的路燈,到了燈下,顧明嚴偏頭看清溪。和燈照在細的臉上,彷彿塗了一層薄薄的緋紅胭脂,令單純青的中,多了一人心弦的嫵。
水做的姑娘,顧明嚴無法想像,持刀對抗匪徒的形。
「當時,怕不怕?」顧明嚴停在清溪對面,低頭問,聲音溫。
清溪垂著眼簾,沒吭聲。
未婚妻似乎有點小緒,顧明嚴理解,誠心道:「祖母、母親思想陳舊,還看重門第之見,但我與父親都不在乎,清溪別多想。」他願意娶,這就夠了。
他話里都是贊同婚事的意思,所謂手不打笑臉人,清溪就無法邦邦地跟人家說自己不想嫁。長輩們定下的婚事,還是給長輩們解決吧,祖母貪慕虛榮,回家好好求求父親,父親最疼了,得知顧家眷的臉,肯定捨不得看人臉的。
「大爺多慮了,我,我只是有點不舒服,今晚的電影……」
「要,電影可以改日再看。」顧明嚴笑著說。
清溪鬆了口氣。
顧明嚴卻忽地彎腰,俊的臉幾乎快要上。
清溪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顧明嚴沒追,只無奈地看著他的小未婚妻:「剛剛,你我什麼?」
清溪回想,繼而咬。
「小時候,你可不是那樣的。」顧明嚴哄孩子似的道。
清溪當然記得,小時候按照長輩的教導,他明嚴哥哥,但大家都長大了,那麼親昵的稱呼,再也不出口。
「走吧。」顧明嚴腦袋,目寵溺。
清溪默默跟上。
走了幾步,邊突然傳來一聲短促的笑,清溪疑地看過去。
顧明嚴輕輕點了點蕾邊的短衫袖口,揶揄問:「該不會真的隨帶刀吧?」
帶刀幹什麼?
清溪自嘲地笑了下,解釋道:「那時的,前面乘客的西餐刀到我這邊了,我趁人不注意撿起來了。」
只單純地回憶,顧明嚴的眼神卻變了,用一種剛認識清溪般的眼神看著。
說起來簡單,那樣的形,別說清溪這樣鮮出門的大家閨秀,便是留學歸來的新派子,有幾個能做到清溪這樣勇敢?匪徒手裏基本都有槍,他小年的未婚妻,居然敢只憑一把小小的西餐刀抵抗……
若非親耳聽說出來,而且有一車廂的人可以證明,顧明嚴斷不會相信未婚妻嫻靜的臉龐下,藏著常人難及的勇氣。
也就是在這一刻,顧明嚴完全確定,他的清溪,與祖母、母親包括徐老太太,絕非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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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清溪睡得還不錯,明確退婚的心意后,顧家眾人的態度一下子都不重要了,就當來杭城玩幾天好了。
早上顧明嚴來客房陪清溪祖孫倆用的早飯,不知道是不是清溪的錯覺,總覺得今天的顧明嚴,似乎沒昨天那麼冷淡了,便是對祖母,笑的時候也真誠了些。
因為車上的晦氣經歷,顧明嚴提議先去南山寺拜佛上香,正合了徐老太太的心。
秋高氣爽,明,前往城外南山寺的路上,行人如織。清溪挨窗坐著,興緻地看著外面,遠峰巒疊翠景秀麗,近形形.的衫樣式也比秀城新鮮多了,更不用提陸續出現的一輛輛小轎車。
離城遠了,道路開始變窄,轎車行駛的速度慢了下來,清溪前後一看,居然排了一隊洋車。
「周末出來玩的人多,容易堵。」顧明嚴看著道。
清溪點點頭。
後面突然傳來刺耳的喇叭聲,清溪往後,就見隊伍里的一輛黑轎車開到了路邊,竟然試圖要超車。路人們紛紛避讓到對面,於是堵在中間的那些轎車想讓也沒法讓了,而那輛急子的黑轎車竟也不懼,一邊車著主路,一邊車到野草叢中,顛顛簸簸地歪著車往前開。
「這人急什麼啊。」徐老太太皺著眉抱怨,有點擔心,「不會撞了咱們吧?」
顧明嚴懂車,也懂車技,看了會兒道:「老太太放心,那司機很會開車。」
徐老太太放不下,繼續盯著。
清溪無聊,也回頭看,看著看著,距離近了,清溪震驚地發現,開車的司機居然是陸鐸!
徐老太太也認出來了,想到陸鐸小流.氓似的脾氣,徐老太太扯了扯孫擺。
清溪乖乖坐正。
車外,陸鐸一邊按喇叭攆擋路的行人,一邊穩穩地握著方向盤,快要經過顧明嚴的福特車時,前面有個穿長衫的老太爺不肯配合,非但沒走,還用拐杖指著陸鐸訓了起來,說的杭城土話。陸鐸自小在北方長大,後來被舅舅接去國外輾轉到了上海,英文他會,當地土話他哪聽得懂?
不過猜也猜得出,老太爺肯定在罵他。
陸鐸就一直按喇叭,年輕的臉龐,寫滿了桀驁不馴。
喇叭聲刺耳,要不是怕被陸鐸認出來,徐老太太非跟著罵他一頓不可。
清溪也覺得陸鐸過分了,隊占行人的道本就是他不對,微微偏頭,想看看陸鐸,但因為陸鐸坐在司機的位置開車,而現在兩輛車完全對齊了,清溪最先看見的,便是坐在後座的男人,依然一黑,依然戴著寬大的墨鏡,就在清溪看過去的時候,男人若有所覺,臉也朝這邊偏了過來。
清溪連忙低下頭,說不清為何怕他。
顧明嚴注意到奇怪的舉止,朝對面看去,就見那裏坐著一個黑男人,單看墨鏡下白皙的臉龐下,應該很年輕。男人面朝前方,並未往這邊看。顧明嚴再看清溪,忍不住角上揚,他的小未婚妻,太容易害了。
陸鐸還在跟固執的老太爺對峙。
看熱鬧的嫌喇叭聲煩,都指責陸鐸,顧懷修也覺得煩,踢了司機後座一腳。
陸鐸一下子老實了,然而前面老太爺還在喋喋不休。
陸鐸腦袋要炸了,換個年輕的,他早下車揍對方了,但一個頭髮灰白的老頭,傳出去丟人。
「舅舅,老頭說的啥?」腦袋,陸鐸回頭問。
顧懷修懶懶地靠著椅背,並沒有要替外甥翻譯的意思。
他這樣,陸鐸更來氣:「舅舅,我總覺得,你這副打扮特別像瞎子。」
顧懷修面無表。
旁邊車裏,忽的傳來一聲輕笑,短短的一個音,很快消失。舅甥倆同時偏頭,就見對面車窗里,有個穿淺綠小衫的姑娘低著頭,白凈凈的小手掩飾般地擋在上,蔥白似的纖纖玉指,襯得紅的臉頰燦若桃花。
顧懷修最先移開視線。
陸鐸樂了,腦袋探出車窗,熱地跟清溪打招呼:「真巧,又跟清溪小姐見面了。」
這下清溪只能回應,輕輕嗯了聲。
顧明嚴掃眼陸鐸,面詢問。
清溪為他介紹陸鐸:「這位就是昨日車上救了我們的陸鐸陸先生。」
顧明嚴恍然,放下車窗,朝陸鐸出手:「多謝陸先生見義勇為,在下顧明嚴,是清溪的未婚夫,不知陸先生家住何?救妻之恩,顧某想擇日登門道謝。」
陸鐸這才好像剛看見顧明嚴似的瞄了他一眼,卻沒與顧明嚴握手,一本正經地分析道:「我救的是清溪小姐,不是你的未婚妻,如果換個人,就算是你的未婚妻,我也未必會救,所以顧爺無需謝我。」
顧明嚴目沉了下來。
清溪夾在中間,頗為尷尬。
徐老太太早就領教過陸鐸的伶牙俐齒,心知彬彬有禮的準孫婿說不過混小子,就催促司機快點開車。恰好前面路空了些,司機識趣地加快速度,很快就將在小路的黑別克甩在了後頭。
「明嚴別跟他計較,什麼汽車行的三爺,仗著有點家就橫行霸道,一點禮貌都不懂。」徐老太太往後看眼,不屑地道。
顧明嚴已經恢復如常,見清溪安安靜靜的,並不是很討厭陸鐸的樣子,顧明嚴便道:「不管怎麼說,他救了您與清溪,我都激他。」
徐老太太看他就更加滿意了:「不愧是留過學的,瞧這襟。」
「不好意思,連累你了。」清溪適時地道歉,如果不是因為,顧明嚴哪會兒被人奚落,今天這事,顧明嚴一點錯都沒有。但清溪心裏奇怪,陸鐸對和和氣氣的,為何見到顧明嚴就針鋒相對?回想昨日火車之上,陸鐸似乎也很瞧不上顧家。
「小事而已,清溪太客氣了。」顧明嚴笑著說。
氣氛緩解,清溪繼續欣賞窗外的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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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寺香火鼎盛,清溪、顧明嚴一左一右陪在徐老太太邊,去大雄寶殿上香。
「呦,這不是明嚴嗎?」
中年人驚喜的笑聲傳過來,三人一起駐足轉,看到一位穿旗袍的太太,三旬左右的年紀,氣紅潤,眉心有顆淺淺的硃砂痣,有點像寺里的觀音娘娘。人邊,站著一個穿米白洋的,手裏提著一款紅包包,落落大方地朝顧明嚴擺擺手。很漂亮,簡單同顧明嚴照面過後,便好奇又不失禮貌地觀察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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