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寧香急頭白臉一句斥,紅桃這下算是徹底放棄這個要往邪路上走的人了。出去上廁所的時候,跟別的繡娘說:“我在這裏發個誓,再管我就是豬嚕嚕1
其他繡娘也說:“你們說……”指一下自己的頭,“阿是腦袋有問題了?”
“我覺得也是,不知道這大半年在江家過得什麽樣日子,變得神經兮兮的。這麽不識好歹,咱們可別再管了,就看著怎麽作好了。”
“能作出什麽好來?下場擺在那呢。”
……
江岸和江源中午在寧家吃完飯,並沒有立即回家去。兩人背著書包在外麵轉一圈,吃飽了玩得也盡興,之後便踩著點上學去了。
傍晚放學了才回家,到家先去自留地的菜園子裏一人摘一黃瓜啃。啃著黃瓜進屋剛放下書包,李桂梅跟過來問他倆,“人呢?怎麽沒回來?”
江岸和江源會去寧家,自然是李桂梅他們去的。原因也很簡單,寧香走的這幾天,一個人包攬全部家務,再帶三個孩子,老胳膊老的本忙不過來,快累死了!
昨晚去河灘上洗服,還失足掉河裏,喝了一肚子的水!
當然了,江岸和江源兩個人也願意去找寧香回來,因為這幾天確實吃不好難,沒有一天不想寧香燒的菜,連做夢都在流口水。
寧香做飯的手藝非常好,米飯每次都蒸得不也不爛,鍋烤得又脆又香,還一點糊的地方都沒有。菜炒得也可口,沒見怎麽浪費調料,但炒得就是好吃。
除了做飯手藝好,家裏家外收拾得也幹淨亮堂。這幾天不在,家裏已經髒得快不能看了。不誇張地說,簡直下腳的地方都快沒有了。
不走,都沒發現有這麽多優點。
江岸啃著黃瓜,說話含糊不清,“寧波寧洋說,要和爹爹離婚。爹娘罵打了,還把攆了出去,現在住在生產隊的飼養室裏。”
李桂梅本不把江岸說的離婚當回事,隻道:“離婚?這是嚇唬誰呢?能嫁到我們家,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舍得離婚才有鬼了1
江源啃著黃瓜看李桂梅,“那怎麽不回來?”
李桂梅“哼”一聲,“擺譜唄,就讓擺個夠!爹娘都不要回家了,看能到什麽時候。跟我鬥,還差七八隻腳1
江欣手裏也半截黃瓜,兩羊角辮糟糟的,眨眨眼睛道:“好婆,我想吃做的飯飯,還要多久才回來給我們做飯洗服啊?”
說到吃飯飯,李桂梅心裏頓時氣悶,轉往外走,“管呢,給臉不要臉的東西。這次不治服,下次更要拿架子。想吃飯,好婆給你們做1
聽到李桂梅說要做飯,江岸江源和江欣麵同時一垮,頓時覺得裏的黃瓜也沒有味道了,滿都苦滋滋的。
天吶!這種日子,到底還要過多天啊!
沒有意外,李桂梅做的晚飯又跟豬食差不多,總之能吃不死是標準。
晚上星辰滿天,江岸和江源在家洗完澡,拿了張涼席去河邊上吹河風乘涼。江岸十歲,江源八歲,兩個半大小子很是惆悵,躺在涼席上看星星,而手在肚皮。
了一會,江源突然轉頭看向江岸,對他說:“哥,是你推了,不然也不會生氣拋下我們回爹娘家。要不你去給道個歉吧,氣消了肯定就回來了。”
江岸聽完這話眉一豎,“算什麽東西,就是爹爹娶回來照顧我們的,我推一下怎麽了?是自己沒站穩好挖?讓我給道歉,配嗎?吃我們家的喝我們家的,還敢耍脾氣跑路,純屬欠教訓1
江源蚊子般嗡嗡,“可是,好婆做的飯真的太難吃了……”
江岸側頭看江源一會,清清嗓子,看向夜空沒再說話。
其實在寧香沒嫁到江家之前,他們也沒覺得李桂梅做飯有多難吃。他們生母在世的時候,做飯手藝也是一般般,比李桂梅要好一些,但差距不太明顯。
也就寧香嫁到江家這大半年時間,他們習慣了吃寧香做的飯,現在再每天吃李桂梅做的飯,差距太過明顯,於是每次吃飯就了很痛苦的事。
江岸看著夜空裏的星星深深吸口氣,無比想寧香蒸的大米飯,出鍋的米粒顆顆分明,瑩白發亮,嚼起來不爛也不,香得不就菜都能幹吃下一碗。
江岸沒說話,江源片刻又說:“不會真和爹爹離婚吧?爹爹要是知道是我們把給氣走的,回來會不會揍我們呀?”
江岸淡定道:“肯定不會的,你沒聽好婆說麽,就是嚇唬人呢,是修了八輩子的福氣才嫁到我們家的,怎麽可能會真離婚?還有,爹爹才不會為了揍我們呢。我們可都是爹爹親生的,爹爹娶就是為了照顧我們。”
聽江岸這麽一說,江源也不擔心了。但是他還是想吃香噴噴的大米飯,於是又嘀咕一句:“可是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呀……”
江岸清清嗓子,沒說話。
從拎著提包出江家那一刻開始,寧香就預料到了,自己在這個以灰調為主的特殊年代,會是一個獨行者。對於眼下這種況,早有準備,也並沒有什麽不滿。
適應得非常快,而且發現這種獨行是一件非常妙的事。不用再去應付那些世俗關係,可以把所有時間都用來學習充實自己,做刺繡也是其中之一。
在這個沉悶的年代,可以不慌不忙地默默沉澱自己,讓自己有底氣和能力去應對以後的時代巨變,並在時代巨變的浪中,站穩自己的腳跟。
漢字默寫一直進行得很順利,因為大部分漢字都認識,所以也不需要別人來教。要做的隻是把神魂遊時候所學的東西,消化自己真正的學識。
等把常用漢字都默寫全,要花錢去買點紙和筆,認真練練字。
那麽多人因為鬧的這出事,生活了一地,又煩又憋悶,而自己卻完全不放在心裏,一個人獨,過得比神仙還輕鬆自得。
晚上看完書學完習安然眠,第二天聽到早起,仍舊是去繡坊做活。
昨天江岸和江源來甜水大隊沒有找,也沒把這兩個娃放心上。結果今天剛到中午做飯時分,江岸江源又背著書包來了甜水大隊,並出現在繡坊。
其他繡娘不認識江岸江源,有人熱心問了句:“你們找誰呀?”
結果江岸和江源理都不理人家,直接走到寧香麵前,扯著嗓子開口:“喂1
寧香聽到聲音才抬起頭,發現居然是他倆來了。表倒是沒多變,直接把他倆當空氣,一點多餘的目都不給,低下頭繼續做的繡品。
而江岸江源站到寧香麵前這麽一喂,大家也都猜出來這兩個娃是誰了。年齡和樣貌稍微對一對,不是寧香的那兩個繼子又是誰?
昨天紅桃自討沒趣後,現在繡坊裏沒人願意摻和寧香的事,都當熱鬧看。
江岸和江源被這些繡娘看得很不自在,所以江岸沒好氣看著寧香又說一句:“你呢,沒聽到嗎?我有話跟你說,你跟我出來一下。”
寧香坐著不,手上走針作飛快,頭也不抬道:“跟我說話客氣點,我這忙著呢,沒空聽你說話。”
江岸雖小,但也要麵子,而且他這是第一次被寧香這麽冷冰冰地駁麵子。
要知道之前的大半年,他在寧香麵前耀武揚威,不管態度多惡劣,這蠢人從來不敢對他冷臉,每次都低聲下氣哄著他,嘮嘮叨叨給他講道理。
突然被這麽懟,他臉蛋瞬間就憋紅了,了手指想再出聲罵兩句。但一想到香噴噴的大米飯,還有那些菜啊啊的,他愣是又忍住了。
他站在寧香的繃架麵前,憋了半天又開口說:“對不起,我來給你道歉,我不小心推了你一把,讓你撞破了腦袋,是我的錯,你消消氣吧。”
說實話,寧香還是有些驚訝的。沒想到這個時間點上的江岸和江源,居然會來給道歉。還以為他們又是來罵的,張揚舞爪跟兩個惡魔一樣。
不過寧香沒有容,刺繡的手也就停了兩秒,隨即便又飛快地走起,快到讓人看不清是怎麽紮的針。
反應平淡,繡坊裏的其他繡娘反應可不平淡。們越發看得來勁了,也都默契地換眼神——人家娃娃都來道歉了,該見好就收回去了吧?
結果眼神剛換完,就聽寧香說:“不用道歉,沒有必要。你們來向我道歉,是真覺得自己錯了,還是想騙我回去繼續伺候你們,你們心裏比我清楚。”
這話一出,江岸的臉更是赤紅一片,像燒了兩團雲。到底是小孩子,再熊再壞心思也沒那麽深沉,所以江源的臉也跟著瞬間紅了一片。
他們一直認為寧香蠢,每天除了幹活啥也不說,被欺負了也什麽都不說。原來一點都不蠢,隻是之前都懶得計較而已。真計較起來,句句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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