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萌不在床上，他渾淋淋地蹲在繡屏後麵，服胡穿著，不似平日那般穿得整整齊齊，雙手抱膝，微微垂著頭，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前方的地麵，好像在盯著某個東西，又好像什麽也沒有眼，表保持在一個僵化的狀態，在不知的人看來，很有些恐怖。

佳人幾人心裏開始長草，忐忑不安地看了燕鴻一眼，開始為自家小姐擔憂。公爺夫人縱是寵小姐，但再寵也不會越過自己的兒子去。三爺好不容易好轉了起來，現下又變得幽閉，雖不知是什麽原因造，但難保公爺夫人不會怪罪。再加上暖月剛剛那一鬧，這局麵甚是不利於小姐啊。

燕鴻卻來不及想擔心這些，怔怔地看著東方萌擺出的這副拒絕外界的姿態，心裏滿是沉痛。明明知道他的況還不穩定，明明知道他的敏[gǎn]脆弱，明明知道他對的依賴，卻還在那裏矯地使小子，為了自己的一點小想法而棄他於不顧。

燕鴻隻覺滿都是苦味，心頭也像被螞蟻咬了一口，細細地疼痛起來。輕輕揮手讓幾個丫頭先出去，自己緩緩蹲下`，慢慢用手接近他的，輕輕覆在了他的膝蓋上。

他的短暫一，繃了起來，像是拒絕的。固執地將手放在那裏，輕出聲：“萌萌，怎麽啦？”

他不理，整個人一不。燕鴻直覺一又酸又的覺直奔眼底，中有一悶氣想要宣泄，卻又不得其門而出，憋得心越來越痛。

但還是穩住了自己。如今這樣更不能急，隻能一步一步，慢慢打開他的心房。

“萌萌，我是鴻鴻，你不認識我了麽？”

他還是不肯回應。

燕鴻並不氣餒，將手移到他肩膀上，用盡抓住卻又盡量不弄痛他，想要讓他抬頭看著。“萌萌，萌萌。”一遍一遍地喊著。

“這是怎麽了，怎麽一會兒功夫，萌兒又變這樣？”老夫人急怒的聲音從後傳來，燕鴻卻顧不上，仍是固執地著他的名字。

“老夫人，請恕婢子無禮，眼下分不得心，為了三爺好，咱們還是先在外麵等候消息為好。”佳人上前勸道。

一直未發一語，臉卻十分難看的公爺冷眼瞟了佳人一眼，卻心知說的有理，終是輕歎一聲，扶著老婦人出了房門。

“萌萌，鴻鴻在這兒，鴻鴻想跟萌萌一起畫畫兒，一起喝果……”

“萌萌，鴻鴻做了油燜大蝦，還有樒翅，想跟萌萌一起吃哦……”

“萌萌，鴻鴻在這裏，看看鴻鴻好不好？”

聲音漸趨哽咽，眼淚終是落。仗著自己前世神病理學的基礎，仗著他對自己的不同，以為自己很專業很盡責，卻仍是做了錯事，傷了他的心。

眼淚滴到他的手背上，他似是有些，間發出沉悶的氣聲，終於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委屈

“萌萌，萌萌……”最開始，這隻是一個名字，而現在，這是一張藥方，治療的自大，治療他的心傷。

東方萌仿佛聽不見，仍是不肯理燕鴻。癱地跪坐在他前，有些疲憊地垂下頭。卻又不想這樣前功盡棄，他剛剛確實是有反應的。拿起他的右手，放到自己腮邊輕輕，未幹的淚水沾了他的手指，他的長睫微微。

趕鬆開他的手，雙手向前將他的臉捧起來，把自己的臉送到他麵前，急切地說道：“萌萌，鴻鴻在這裏。”

他的頭雖然抬起，視線卻並不看向，直到又說了三四遍，才終於遲疑地將目移向的方向，眼神遊離了一小會，慢慢定格在的臉上。

燕鴻破泣為笑，用手指輕地刮了刮他的臉，他怔怔地看著，過了好久，才仿佛接了眼前所見，雙手猛然向前扣在的雙臂上，用力往前一拉，將帶進了他的懷中。

“萌萌，鴻鴻在這裏呢，在萌萌邊，不怕不怕，沒事的沒事的。”滿含著十足的懊悔，聲音也有些唞。抬起臉，找到他的眼睛，專注而溫地看著他，給予無言的安。

他的眼中開始起霧，整個人無法抑止般開始抖，好像了很大的委屈，張張合合，了幾下，卻發不出聲音。

“沒事沒事，來，鴻鴻在這裏呢，鴻鴻幫萌萌把服換上，服穿著會不舒服。來，萌萌起來。”燕鴻試著想抱他起來，他卻又開始回避的目，子也使勁著，不肯起。

“萌萌，起來啊。”燕鴻的聲音稍稍提高，他扣在手臂上的雙手馬上鬆了勁，卻是一低頭，撲了的懷中，頭靠在的肩膀上，雙手也轉而摟向的脖子。

燕鴻心中酸痛，眼眶又是一熱。吸吸鼻子，雙手環向他的後背，輕輕拍著：“沒事了沒事了，鴻鴻會陪著萌萌，再不離開了。”

用盡最溫的語調，終於安住他的緒，哄了他起，換了幹爽的衫。他看起累壞了，總是，眼中也不太有神彩。也累壞了，力耗盡，心力更是大損。

坐在床邊，為他蓋好被子，左手被他抱在心口，右手輕輕在被麵上拍打，以期讓他更快睡。他眼睛閉了又睜開，間或看一眼，看仍笑意妍妍在他麵前，好像放心似的閉上，過一會兒又睜開。如此反複許久他才終於睡著，讓又是辛酸又是甜，竟又是想落淚。

公爺夫婦走了進來，眼神複雜地看著燕鴻，暖月在他們後，帶著得意又解氣的笑。燕鴻看也不看暖月一眼，的手在東方萌手中，不好起，隻好抱歉地對公爺夫婦勉強一笑，輕聲道：“媳婦不好起，對公公婆婆無禮了，請二老見諒。”

老倆口看著臉上的淚痕，暗歎了口氣，又見神疲憊不堪，終是不忍，便擺了擺手道：“罷了，你也累著了，還是先歇息一會兒，有什麽事，晚間再說吧。”說罷二人憐地看了看床上睡的東方萌，便相攜離去了。

暖月不忿地瞪了燕鴻一眼，轉跟著走了。

燕鴻看著東方萌歸於平靜的睡，腦中思緒翻滾，許多畫麵從腦中一閃而過，前世的，今生的，現實的，夢幻的，一張張麵孔，一幕幕場景，一會兒是男友為出國決絕而去的背影，一會兒是娘親抑鬱而終的畫麵，一會兒是東方萌惶恐委屈的麵容，不停地在腦海中雜無章地閃來閃去，然而的疲累卻讓無法再撐下去，終是半趴在床沿睡著了。

燕鴻這一覺就睡到暮漸臨，醒過來時頸椎陣陣酸疼，呲牙咧地了，待得眼睛完全睜開，就看見一雙黑曜般的眼珠死死地盯住自己，不肯錯開半分。

他醒了多久了？看他眼中還有著淡淡的委屈與害怕，燕鴻心中一揪，麵上卻溫一笑，出手指輕輕他的臉。這是每天早上起床必做的作，現在雖是夜晚，但這是今天早上欠他的，得補上。

果然這樣做了之後就見他神有了些許的鬆，不過卻仍是固執地抱著的一隻手臂。燕鴻這才注意到他的姿勢有些奇怪，像一隻小狼犬一樣匍匐在床頭，雙手牢牢抱著的手，雙目一眨不眨地盯住。心中縱然還有些酸，見了他這般可的樣子，突然就很想他的頭，道一聲：“真乖。”

也不知道他維持這副小狼犬的作多久了。是想守著自己，害怕自己不見了？燕鴻心中輕歎，知道自己再也越不過他設置的樊籬，怕是不得不淪陷了。雖對前路沒有太多信心，既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便就此伴在他邊吧。

總歸也是嫁了他。

想到此，心中卻添了些輕鬆，突然對自己昨日至今的糾結到有些不可思議，其實一慣的做法是想不通的事便不再想，不知道之前是犯了什麽傻，這般待自己。有些事，自己在陷其中的時候看不清，那便順其自然吧。

了子，卻引起他的警覺，小狼犬兩隻前爪又往前了些許，竟將半邊肩膀拉到了自己的看守範圍。

輕笑出聲，便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額頭頂了頂他的腮，臉上笑意不曾淡去。他似是有些不解的轉變，歪頭注視了半晌，差點把臉上看出一個來。大概維持同一個姿勢太久，他做出一個很扭曲的表，但燕鴻卻能準確在領會其中的含義。他子酸了。

於是笑著扯了他坐起來，他看著，咧學做出笑的表，卻因為做得不像而顯得有些奇怪，於是又逗得大笑出聲。他許是染了的好心，也不覺得驚慌，隻是專心地看著，細長的手指在的手腕上爬來爬去。

“小姐？”妙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大概聽到了靜，過來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