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卻始終靜不下來,麵前的樹叢中鳥囀蟬鳴,攪得愈發心煩意起來。王姨娘的死還沒理出個頭緒,侯府的所有事務與賬目就到了的手上,可到底隻有十七歲,又從未有過管家的經驗,因此幾乎事事都要仰仗總管周景園元協助,實在覺得力不從心。不過幸好有這些雜事將每日塞得滿滿,讓無暇分心再去想那本書、那個人,或是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掏出帕子了自額上不斷落的汗水,忍不住蹙眉歎了口氣,覺得愈發燥熱起來。
就在這時,從外麵走來一個小丫鬟,元夕認出這是常跟在蕭渡邊的丫鬟習秋。習秋一來就朝行禮,又從手中食盒中拿一個緻的瓷碗擺在麵前,元夕低頭看去,發現碗裡竟是一道櫻桃冰酪。這是在相府中都極吃到的甜點,鮮滴的櫻桃配著冰鎮過的甜酪,在這悶熱的天氣下顯得格外清爽人。
習秋道:「這是侯爺讓我給您送來。,他說夫人每日太過辛苦,特地讓廚房做了這櫻桃冰酪給夫人消暑。」說完捂著笑了笑,又加一句:「侯爺對夫人實在是用心至極,真是羨煞我們這些旁人啊。」
元夕的臉紅了紅,又覺得有些奇怪,他為何會知道自己在這裡看書。但還來不及多問,習秋已經笑著行禮告辭。眼前這碗甜品實在人,不及多想就舀了一勺放進裡,酸酸甜甜的櫻桃,配著冰涼可口的甜酪,頓時將滿心的燥熱全驅散開來,甜、冰涼涼,化在齒間,又沁心脾。
就這麼一勺勺地舀著,角不自覺就掛起一抹淺笑。這時,突然聽見嘩嘩的水流聲,連忙抬頭一看,竟看見潺潺水流自不遠的屋簷下傾瀉下來,如同瀑布一般垂掛飛濺,元夕驚訝地瞪大了眼,再看仔細些,原來是在屋頂上放了一個巨大的儲水罐不斷往下注水,清澈的水流激起陣陣涼意,梔子樹被水流推得輕輕搖晃,拂起捲著花葉香氣的微風。元夕看著看著,明白了這是傚法宮廷中涼殿,特意為祛暑,不用說一定也是蕭渡的心思。於是坐下來,重又拾起那本賬冊,這次卻是伴著的輕的水聲與微風,心中隻剩涼爽與欣喜。
而隔著一道晶瑩水簾,蕭渡坐在榻上遙遙看著,見一直蹙起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角帶著甜甜的笑意,心中便湧起難言的滿足,突然間明白了,舊時昏君為什麼寧用千金來博佳人一笑。這時,門外有小廝喊道:「駱先生到了。」
蕭渡連忙落下竹簾,走到桌案旁坐下,道:「請他進來。」
駱淵一進門就聽見窗外有流水聲滴答作響,便笑道:「侯爺這書房倒是頗有些趣。」
蕭渡想起尚在窗外看書那人,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道:「那是自然。」
駱淵坐下道:「不知道侯爺今日找駱某所為何事。」
蕭渡臉漸轉凝重,道:「王姨娘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駱淵點頭道:「我大致聽說了,夏相用得這招果然損,先藉著夫人的事迫侯爺徹查,又在關鍵時刻帶兵拿人,讓王守以為侯爺與夏氏私下有所牽扯。據說王守為了胞妹的死,已經幾日稱病在家不願外出,想必他已經把這筆帳全部記在了侯府上。」
蕭渡搖頭道:「若不是他這個妹子,他如何能攀上侯府的關係,如何能有銀子在朝中打點關係。但說到底,也是我們侯府為他鋪得路,總不該這麼快便翻臉不認人」
駱淵道:「話雖如此,但世人皆是這樣,這恩他會記在他妹子上,可他妹子死了,這仇自然要算在侯府上。」
蕭渡歎氣道:「還好他這些年與侯府有諸多牽扯,又與夏氏鬧得水火不容,應該也不會這麼快就倒戈。隻是,王姨娘這件事隻怕還另有。」
駱淵皺眉道:「不是聽說已經人贓俱獲?還能有什麼。」
「那幾日迫於夏相的,隻能順著容翹的死查下去,恰好所有線索又都指向王姨娘。後來我才發覺,這一切都太過順理章,好像有人故意縱一般。而且要佈局殺死容翹,要並非一個人就能完,可我們查了許久,也查不出王姨娘邊有誰會是幫兇。王姨娘獄後,卻不明不白地死了,這就更加令我懷疑。」
駱淵皺眉道:「侯爺懷疑侯府裡還有人有問題?就是這個人藏在背後搗鬼,又把一切退給了王姨娘。」
「沒錯」蕭渡道:「而且我還懷疑,這個人在私下裡和夏相有聯繫。所以我必須把他給挖出來,隻可惜現在還查不出什麼頭緒。」他了眉心,又問道:「對了,這幾日,邊關那邊可有什麼靜?」
駱淵道:「據函穀關發來的邸報,最近蕪人在邊關有幾次小規模的進犯,都被帶鄭將軍帶人趕了回去。今上龍心大悅,下令全軍封賞。」他抬頭看了蕭渡一眼,別有深意地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蕪人恰好在這個時候進犯,讓夏相找不到機會對蕭家軍下手,這應該也是侯爺安排的一步好棋吧。」
蕭渡笑道:「我不過派人把目前的境況傳給了鄭龍,他們跟了我這麼久,自然知道應該怎麼做。」他又囑咐道:「你替我好好盯著,若夏相那邊有任何風吹草,一定要來報給我知道。」駱淵點頭應下,兩人又說了一陣子話,駱淵才告辭離開,他穿過院門,剛剛走到廊橋之上,他突然頓了步子,朝前行禮道:「蕭夫人。」
元夕正帶著安荷和鶯兒準備回房,一見到麵前這人,心頭便了,有許多話湧上間,卻隻是淡淡地點頭回禮,兩人都未在開口,隻是低著頭肩而過。元夕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輕聲道:「小夫子,對不起。」對不起,沒能回應你的心意。
頓了頓,才繼續道:「對不起,你說得那本書,可能弄丟了。」
駱淵子一震,心中酸難言,麵上隻是故作輕鬆道:「無妨,如果蕭夫人想看,我再去給你找。」
元夕不敢再看他,低頭道:「不必了麻煩,我現在恐怕也沒有時間再看了。」說完連忙轉,在淚水還沒來得及流出之前轉倉皇離去。就這樣吧,不應長出的枝芽,就在還未壯大之前狠下心斬斷,對他還是,都一件好事。
元夕失魂落魄地回到房裡,渾渾噩噩地也不知吃了什麼做了些什麼,一直到黃昏時,突然有小丫鬟帶來消息,說公主傳去房裡相見。元夕覺得有些奇怪,卻不敢怠慢連忙往公主所在的院中走去。
混著檀香與藥味的上房,公主正持著佛珠閉目養神,的臉比之前紅潤了許多,人也神了許多,見到元夕竟破天荒地了些笑意,道:「先坐吧。」
元夕忙坐下,恭敬道:「婆婆我來有什麼事?」
公主道:「這些日子府裡發生了太多事,我雖然一直不喜歡王淑瑤,但是萬萬沒想到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歎了口氣,又道:「現在府裡的事都到你手上,你可還理得來。」
元夕猶豫了一會兒,實話實說道:「我侯府的時間尚短,對這些事也並不擅長,大部分事都得仰仗周總管來幫忙。」
公主搖頭道:「周景元雖是府裡的老人,但到底也不是主子。現在正是憂外患之際,府中務一定不能出了紕,可惜我這子又實在不好。這樣吧,你若覺得吃力了,可以去找蔡姨娘幫忙,以前就是老爺房裡伺候得,做事還算能幹妥當,對府裡的事也都悉,現在搬進了萱兒的院子裡,你去找著也方便。」
元夕想起蔡姨娘那一慣與世無爭的麵容,心中覺得這倒也是個辦法,但到底還是覺得有些奇怪,忍不住抬頭疑地看了公主一眼,有些言又止。
公主似乎讀懂了的意思,冷笑道:「你是怕我會忌憚,擔心變另外一個王淑瑤是吧。你放心,這個人一貫膽小怕事,借個膽子也不敢造次。現在又好不容易得回兒,正是急著表現之時,必定會盡心幫你。」又歎口氣道:「我雖心裡怨恨們,可到底還是要以侯府的安危為重,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嗎。」
元夕見這麼說,也就放下心來,於是向公主道了謝,又問候了幾句才離開。
天漸漸黑了下來,一明月掛上梢頭,蔡姨娘正在房寫字,突然看見窗外有一個人影閃過,麵一變,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推開門,對丫鬟道:「我出去走走,你不用跟著。」隨後緩步走出院子,見後無人跟著才加快步子,來到一僻靜的假山後麵。◥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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