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羨音最後坐著陳潯的車回了學校。

應了陳潯的邀請的時候不猶豫，可上車的時候，卻遲疑了。

姚達朝比了個「請」的姿勢，要坐副駕，還言辭懇切：「你別看陳潯平時一副八好學生的樣子，他就缺人治他，我見過這麼多妹妹，也就蘇妹妹你的口才可以讓他吃癟，你不坐副駕誰坐副駕。」

於是蘇羨音沒推拒，繫上了安全帶，淡淡說：「知道的明白你在誇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批評我刻薄。」

姚達頭搖得像撥浪鼓：「哪能啊？就這麼說，蘇妹妹，我看好你。」

看好什麼？

其實也不必說，車後座幾個男生不約而同出的壞笑已經將這句話的含義公之於眾。

元庚也不怕火旺，繼續添柴：「那不一定，要我說，我佩服有毅力的人，我還是更看好外院陳靜怡。」

幾人七八舌說起來，蘇羨音手摳著安全帶邊緣，不知道是該開口為自己辯解，還是乾脆當句玩笑一笑而過。

在陳潯未開口前，都還不算心慌。

陳潯清了清嗓子，抬眼看了眼車後視鏡，說：「都有點正形行嗎？」

又瞥了眼蘇羨音，語氣輕鬆：「他們這麼造謠你，你也不反擊？」

「懟我的時候倒沒見你這麼寬容。」

「誰說我不反擊。」蘇羨音鬆了口氣。

手機一方屏幕照亮盈盈的眸子，不聲道：「我已經在找律師幫我草擬律師函了。」

「靠。」姚達笑罵了聲。

「我沒說錯啊，你倆不配嗎？你倆天仙配。」

車開到蘇羨音宿舍樓下，禮貌道謝下車，車門「哐」一聲關上，走出去不過兩步。

陳潯搖下車窗，傾探出半個腦袋喊。

蘇羨音回頭：「？」

陳潯舉起的u盤，邊笑意漸深：「這裏面該不會有你周一要的作業？」

晚上九點，生宿舍樓前最不缺風月溫，更不缺八卦影魄。

蘇羨音清晰地覺到周遭有路過的生頻頻投來的探究眼神以及仿若就在耳邊的低聲細語。

歪歪頭，好像很困的樣子：「你該不會要訛我吧？」

陳潯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卻樂意接梗：「我是那樣的人嗎？」

他的手再往前遞一寸，蘇羨音見好就收快步走過去接下。

他抬抬下，做出思考的樣子，說：「收好啊，回去就把銀行卡號發給你。」

蘇羨音笑彎了眼。

最後，目送他搖上車窗離開，也聽見他輕聲對說：「走了，冒失鬼，周二見。」

再來一句就能原地表演一個角與月亮肩並肩。

「那是機院的陳潯嗎？」

「是哇，好帥我靠。」

夠了。

今晚蘇羨音攝取的糖分以及滿足已經嚴重超標。

就讓做個幸福的冒失鬼吧。

晚風拂過耳際，明明是自己的頭髮，卻令頸間發，歪歪腦袋，看見稀疏樹葉間盛著一彎月。

一直自認為是個懂得知足的孩子。

高中跟陳潯不是同班，但是他們倆的班級在同一層的最兩側。

每每繞路從卓越班旁邊的樓梯上樓，再穿越一整個平層，回到實驗1班，只為了路過的時候能裝作漫不經心地掃過，瞥見天。

走路不能停頓，目要自然掃過，不能停留，不能有所尋找，幾乎把這套公式運用得融會貫通，一用就是三年。

那是和陳潯獲得全市中學生演講大賽一等獎的消息傳開的一天，照例「路過」卓越班時，聽見有大嗓門的男同學，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激發言。

「誒，你們看這個領獎照片，像不像結婚照啊？」

蘇羨音的心跳掉很多拍，路過法則也全都拋在腦後，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

有人笑：「放屁，哪像了？」

「你看啊，這大紅背景，這講臺，這白襯衫，怎麼不像？我看過我爸媽結婚照，就跟這差不多。」

「潯哥，你看嘛，真的像。」

蘇羨音了書包肩帶，這一眼比往常投去的很多眼都要更艱難，過去，陳潯坐得筆直，手下筆沒停，甚至沒抬眼，只用氣聲笑了聲，淡淡說：「別鬧，誹謗犯法。」

他沒有看到的這張刊上兩人高中時期唯一的一張合影，被蘇羨音規規整整裁下來，框進了相框裏，永永遠遠反扣在書櫃第三層的隔板上。

是心裏最溫的。

陳潯沒有給眼神，但不妨礙青春期對兩關係有著迫切探知的男生瞎起鬨，刊在卓越班傳了半圈，終於獲得許認可。

帶頭的男生起勁地鼓掌：「潯哥新婚快樂啊！」

看熱鬧的、起鬨的笑聲層層疊疊，蘇羨音邁開了步伐，心裏又酸又脹，為這一時的起鬨高興地滿臉漲紅。

即便不是真的又怎麼樣，即便起鬨的男孩甚至沒提照片里的「新娘」是誰。

能被起鬨一對新婚夫婦，的腳步已經虛浮起來，心口墜著一顆名「開心」的大石頭。

確實是個知足的好孩子。

-

周二上課，蘇羨音早早去了，坐在倒數第三排，還默默用水杯佔了旁的座位。

但陳潯卻缺席了。

姚達解釋道：「老師潯哥去實驗室幫忙去了，但是論文他寫了的，讓我給你帶來。」

蘇羨音把兩份論文上去，下課後老師叩了叩的桌面，問有沒有興趣參加他的課題組。

蘇羨音哭笑不得。

陳潯寫的「檢討」論文都能被老師欣賞，這人優秀到了令人魔怔的程度。

蘇羨音以專業課程太繁重婉拒了。

順便把這件事跟陳潯說了聲。

yin：【你的「檢討」寫得太好了，老師問我們願不願意加他的課題組，我婉拒了，估計下周還得問你。】

陳：【你這麼聰明，怎麼不知道也順便幫我婉拒一下呢？】

幫你婉拒？以什麼份？

蘇羨音走在路上，笑得坦，心事不用遮掩，在明晃晃的日下與輕快的步伐共舞。

yin：【我是不是該把這張聊天記錄打印出來在床頭？】

yin：【我居然被川北名人陳潯誇聰明了？】

陳潯站在一食堂一樓大廳向下的臺階上，折手夾著一本課本，單手看著消息記錄，無聲地笑了。

對話框遲遲沒有文字輸，他略一思忖，似乎聽見有人喊他，微抬頭打量過去，發現是自己幻聽。

他單站得筆直，右卻微微屈著，輕踮腳尖在石階上來回，整個人著優哉游哉的味道。

剛收回眼，他又很快重新抬起頭，瞇著眼看了眼幾十米開外，一邊啃著甜筒，一邊看著手機速前進的一個小小影。

他最近遇到的次數好像有點兒過於頻繁了。

陳：【榮幸嗎？榮幸就對了。】

陳：【這麼榮幸不請我吃甜筒嗎？】

他看著消息氣泡「咻」地發過去，才好整以暇地盯著不遠的蘇羨音，看見頓住腳步，臉上笑意未褪，四打量著卻好像得不到要領。

他把手機收回口袋裏，信步走下臺階。

「這呢。」

快走近了，他才出聲給提示。

轉頭的時候終於有些倉皇的神，像只驚的小兔，束直了耳朵。

他垂著眼看著手裏外圈已經快要融化低落在手上的甜筒，抬抬下提醒：「要化了。」

蘇羨音有些窘迫，好像在他面前吃甜筒是一件令很為難的事，但又不得不微垂著頭，小咬一口。

卻因為作的幅度，另一側的甜筒外圈融化下的油滴下兩滴在手背上。

更窘迫了。

陳潯將的無措看在眼裏，課本依舊夾在手臂下，單手從口袋裏拎出一包紙巾，提醒：「換隻手吃吧。」

「嗯？」

蘇羨音懵了，卻下意識照做。

趁著他垂下眼睫的時刻，像個貪心的小賊，咬下一大口雪糕，順便含了一口外圈快融化的油。

再抬頭，的手已經在他手裏，他用紙巾輕的手背。

與他的紙巾這該死的緣分。

想到這，沒忍住肆意地勾起了角。

還要數落：「不過讓你請我吃個甜筒就慌了？」

「看來得到我的誇獎，也不是那麼榮幸麼。」

「誰說的」蘇羨音兩口解決掉甜筒的上半部分，「不是你跟我說話打斷我吃東西，我才不會糊到手上。」

「不就是請甜筒嗎」故意做出誇張的故作豪氣的口氣，「請十個都行。」

「蘇老闆真大方。」

陳潯噙著笑，攥著的指尖放下來，在蘇羨音燙到要甩手之前先鬆開手。

「走吧，請你吃。」

蘇羨音將剩下的甜筒殼咬的「咔嚓」作響，小臉紅撲撲的，卻還要佯裝鎮定。

邁開了步子，陳潯卻不走了，定定看著，看得心慌。

有風拂過他額前的碎發，他噙著笑，氣定神閑地揶揄：「還說沒慌——」

他微彎下腰，湊近一步，蘇羨音慌得眼睫輕扇，他卻忽地抖著肩膀笑了，笑得肆意又張揚。

「都糊了半圈油。」

他手，的腦袋。

「小孩子麼？」